卿云蹭着蹭着,便低吟了两声,起身靠在榻上,支起了腿,长龄俯身下去,给了卿云一段极乐。
一时事毕,两人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卿云扑哧笑了一声,“这药还是白上了,全蹭到衣服上了。”
长龄低头看了一眼,也笑了笑,“我再帮你上药。”
“哪那么娇气,”卿云靠在长龄大腿上,“其实那些书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们寒窗苦读,费尽心思,不也就是想到皇家跟前吗?他们想见太子一面还见不着呢,不一定就比咱们强到哪去。”
长龄知他是在宽慰他,也是在宽慰自己,便轻轻“嗯”了一声,同时看向卿云,今日卿云受伤,太子也是极紧张的,他从前一直觉着太子是在欺负卿云,可如今一日日看下来,太子似乎是真的喜欢卿云。
长龄也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说酸,他觉着自己实在不配酸,虽然卿云说他处处都好,但他岂能同太子相比?
罢了,他也不去想那些事,他只需尽自己所能,让卿云开心一些是一些。
长龄垂首看向靠在他腹间已闭上眼睡过去的卿云,抬起手爱怜地抚摸了他的鬓发,对自己手上的伤痛却是浑然不觉。
第71章
孔思玄、程谦抑、齐清和……卿云一一写下几个名字,距离放榜还有段时日,到时便看他猜得对不对,也测一测他到底有没有识人之能。
将这张纸收好了,卿云又着手安排那些小太监们的去处。
这一批小太监也都是资质不错的,卿云全都见了,其中有两个相貌清秀的,卿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人拨到别殿去了。
卿云受李照宠爱也有大半年,卿云本以为李照对他的心思会渐渐淡下去,未曾想却是丝毫未减,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样固然是好,只不过……罢了,卿云不想大白天地去想那些。
卿云咬了下笔头,如今李照对他的宠爱极为稳固,一如他在东宫中的地位,既如此,他是否可以更进一步?
卿云想得出神,却不知殿外拐角处也有人也正看他看得出神。
去岁,秦少英在东宫旧殿里见了卿云那一回,那一回,李照事后虽未说什么,秦少英却鲜少再有出入东宫的机会。
再见这小太监,便是那日恩科,不仅面目更长开了些,气质也与往日不同,更成熟,也更冷了,他身上的冷便是艳,越冷越艳,越艳越冷,然无论他面貌气质如何变幻,他身上总有一股特别的味道,宫里不该有的味道。
便如此刻,玉笔搭红唇,明眸微微出神,分明是一张冷艳绝尘的面孔,却说不清是哪一分神态哪一个眼神显得那般纯稚天然。
秦少英勾唇一笑,从拐角处现身,他的身影甫一出现,卿云便坐直了,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将笔轻轻搁下,防备着起身行礼,“秦大人。”
秦少英迈入殿内,道:“云公公还是老习惯,喜欢这么一个人待着。”
卿云对他的话置之不理,只道:“大人是为恩科之事来晋见太子?”
秦少英撩袍坐下,卿云道:“我去为大人通传一声。”
上一回这贱人教他挥刀,没多久,他便落入了李照的怀抱,卿云如今还能心平气和地同秦少英说话,只不过是在心里早已经想好了等李照继位后他怎么收拾秦少英。
秦少英饶有兴致道:“这么怕与我独处?”
“秦大人都不怕,我怕什么?”卿云淡淡道。
秦少英微微一笑,“你在李维摩身边久了,倒真有了几分李维摩待人接物的架势。”
卿云听了这话,心下立即恼了,他面上忍耐,只道:“秦大人特意造访,到底所为何事?”
“别急嘛,”秦少英手指点了下身旁的座位,“过来说。”
卿云警惕地站在案后,“不必,我耳朵不聋。”
秦少英笑了笑,“你还是怕,”他眼中光芒闪动,“上回我走之后,李维摩把你怎么样了?”
卿云心下又是一刺,再懒得同他周旋,“秦大人不说,那我便告辞了,东宫规矩森严,方才秦大人所说的话,字字句句,卿云都不会向太子隐瞒,请大人好自为之。”
说罢,卿云便转身向殿外走去,方才走到殿门口,脚步将要跨出时。
“是吗?”
秦少英懒洋洋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东宫既然规矩严明,那怎么会有内侍相亲这般丑事呢?”
卿云脚步倏然停住,他这一停,立即回过神,便知自己已败了大半,强压心中慌乱,眼中射出狠辣光芒,他没有回头,而是平静中带着警告道:“大人慎言,这里可是东宫,无凭无据的,说这种话,可是在打太子的脸。”
“打太子脸的,恐怕另有其人吧。”
卿云不是没想过他和长龄之间的事会暴露。
只是一来东宫规矩森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二来他与长龄本来便同居一处,李照的性子,不会将视线真正投向奴仆,更何况长龄是李照心中绝无二心的忠仆,他与长龄也一向极为小心……凡此种种,才叫卿云放任自己留下了那一片小小的欢愉。
那日指尖烫伤,长龄的反应的确有些过了,可长龄一向与他亲厚,他们又是生死之交,李照是知道的,况且当日李照注意力全在他身上,根本没有注意长龄,卿云也就渐渐放下心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向他发难的竟然会是秦少英!秦少英怎会留意他与长龄!
“秦大人……”
“我劝你别做无谓挣扎,”秦少英直接打断了卿云,“去岁我在此处与你饮酒,提起长龄,便见你神色有异,我当时倒还未曾多想。”
“你掩饰得是不错,可惜长龄是个老实人,你能挺住,长龄可难瞒,那日你手烫伤,他那心疼的眼神可不一般,你在屋里头伺候李照,我看他的神情都替他可怜,若是将你二人单独分开来审,我想要审出什么或许很难,但若将你与他在一块儿审。”
秦少英端起案上的茶,慢悠悠道:“只需对你稍加刑罚,长龄必招。”
卿云仍未回头,只淡淡一笑:“秦大人无凭无据,信口雌黄,栽赃东宫,便想提审内宦,”卿云微微偏过脸,眼尾冷厉,“你算什么东西,也配?”
秦少英抿了口茶,莞尔道:“我不配,那么,太子呢?”
殿门高大巍峨,卿云穿着春装的身影立在殿门后,纤细修长,单薄羸弱,像是快被那殿门的影子给吞噬。
卿云垂着脸,便见地上拉长的影子步步逼近。
“你说得没错,我是无凭无据,也对,你们两个内侍,我能抓出什么凭据?”
卿云垂在身侧的手慢慢蜷紧了,指甲死死地嵌入掌心。
“不过你也是设计过李维摩的人,应当也该明白,在这宫里,真凭实据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秦少英负手立在卿云身后,他看着卿云微微垂下的脖颈正一点点泛红,将声音压得更低,“只需一点疑心,便会叫人……”他话音顿住,靠近了卿云的耳侧,才一字字道:“万—劫—不—复——”
卿云眼睫上挑,一点点看向秦少英。
秦少英面上神色还是一如既往,轻佻中隐隐带着些许逗弄,卿云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盯着他不放?!
“你想怎么样?”
卿云知道,这话一出,他便已败了大半,可他无法,秦少英说得没错,以秦少英的身份和与李照之间的关系,便是秦少英在李照面前提上一句,恐怕长龄就只有死了。但是秦少英没有去找李照,而是来找了他,这说明事情尚且还有转机,他还没有败。
秦少英道:“把殿门关上。”
卿云瞳孔微缩,呼吸微微重了。
“不关也可以,”秦少英道,“我是无谓,只怕嚷嚷起来,若是叫旁人听到个一句半句,”秦少英俯身靠得愈近,“云公公可承受得了后果?”
卿云回转过脸,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手关上了面前沉重的殿门,他猛然转过脸,双眼怒火澎湃地盯着秦少英,秦少英原是打算关了殿门便同他说正事,只卿云怒颜似火,将面上的冷也全烧成了艳,眼中无尽嫌恶愤怒,是揣测他……这辈子还没人这样看过他,一时心中竟起了几分促狭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