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珰(144)

2025-10-01 评论

  秦少英又是一笑,“殿下,您该不会认为,您不是他报复的对象吧?”

  李照淡淡道:“这便无须你替孤操心了。”

  秦少英倏然起身,拱手道:“殿下,我佩服,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愧是咱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太子,好,那您便看着自己曾经宠爱的内侍如何一步步攀附龙恩,宠冠后宫的吧!”

  秦少英拱手拂袖离去。

  殿内外仍是一片空荡,宫人侍从们尚未得到吩咐返回,忽然,殿内“嘭——”的一声巨响,众人悚然,又不敢进入,只能在外战战兢兢地候着。

  又不知过了多久,殿内传来一声沉沉的“进来”,宫人侍从和诸多暗卫才悄无声息地进入殿内收拾残局。

  李照面无表情地坐在案后,宫人们忙碌地收拾着案前被他扫下的物件。

  面前明明有那么多人,这座宫殿却依然安静得可怕。

  仿佛永远都只会有他一个人。

 

 

第99章 

  那次宣旨,还是叫卿云高兴了好一段时日,在宫里走动都脚底生风,蹦蹦跳跳的。

  “最近见你,心情似是好了不少。”

  再在宫道遇见李崇,已是快近秋日。

  “王爷安好啊。”

  卿云笑着行礼,李崇从轿子里下来,两人转到廊檐下,李崇道:“最近还画画吗?”

  卿云道:“画得少了些。”

  李崇道:“是不喜欢了,还是有别的事可消遣了?”

  “都有吧。”

  自从想明白王满春和安庆春极有可能是死于淑妃之手,卿云对李崇心下也不由生出了几分防备,脸上笑着,心里却是不知不觉隔阂了许多。

  也不知李崇是否察觉,同他说了两句闲话,便告辞离去。

  卿云看着李崇轿子远离,心说他们原本便不是一路人,只不过是两个失意的人说过几句话罢了,根本算不得是朋友。

  先前卿云的确产生过联合李崇的念头。

  李崇是失意之人,若他能助李崇夺得太子之位,进而登基,兴许他便不会只是区区内宦。

  可随着待在皇帝的身边越久,他看得越多,心下便越明白。

  什么从龙之功,难道是当年起兵时,杨氏出的力还不够多吗?杨氏下场如何?

  能牢牢抓住皇帝,一步步往皇帝内心深处那最幽暗的地方走去,在适当的时机推上一把,助皇帝下决心将秦家势力铲除,于他而言,便也是成了。

  无论如何,身为内宦,不得不依附帝王,区别只是哪一个帝王罢了。

  他现下已经在皇帝身边待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努力,也已经有了成效,何必改换门庭,从头再来呢?

  卿云神色平静,转脸向甘露殿走去。

  秋天时,紫藤花败了,来喜送来了别的花替代,将卿云院子里的花草都重新收拾了一遍。

  “云公公,您瞧瞧,如何?”

  来喜擦了擦汗,笑着道。

  卿云扫了一遍院子,见花木错落有致,的确是极为用心,便道:“你本事不错。”

  来喜低了下头,“当初长龄公公给了我一些钱,我使了钱去到司苑局,想着感念长龄公公的善心,再不生事了,定要好好学些真本事,好出人头地,也算是给长龄公公长脸。”

  卿云手抚了下新移的雪白花朵,低声道:“若长龄知道你现下如何,一定很高兴。”

  来喜神色微黯,“可惜了长龄公公那么好的人,竟会失足落井。”

  是了,失足落井,便是长龄最后的死因。

  不是被逼自尽,也不是被人所害。

  宫里头最多的便是这样的意外,尤其是内宦宫人们,死得不明不白,便叫意外。

  卿云照例还是拿了些金粿子出来给来喜,来喜推了两下还是收了,对卿云笑了笑,道:“这钱我拿着去给长龄公公点长明灯!”

  卿云心下阵阵绞痛。

  像来喜这般不相干的宫人,倒可以肆无忌惮地去纪念、祭奠长龄,而他却不敢,生怕露出端倪,便会万劫不复。

  也好,来喜去点的长明灯,也算是有他的一份吧。

  尽管心中想着掩饰,午后过去伺候笔墨时,卿云还是显出了几分心不在焉,皇帝是何等敏锐之人,一下便察觉了。

  “在朕身边,还不专心伺候,心思都飞到哪去了?”皇帝淡淡道。

  卿云本在磨墨,干脆停了,他心里想着长龄,今日尤其的不想敷衍皇帝,便只默默地垂着脸,他知晓皇帝正派人一直监视着他,有时也懒得装样子。

  皇帝道:“下去。”

  卿云搁了墨锭默默地进了内殿,他要了纸笔,自在内殿里头写字抄经,天近黄昏,便有宫人入殿,“云公公,该用膳了。”

  卿云自顾自地写字,“不吃。”

  宫人为难道:“皇上召您呢。”

  “不去。”

  “云公公……”

  “他要迁怒你,他就不是明君。”

  宫人吓得不敢说话,心说丁公公去哪了,这事该丁公公来啊!

  无法,宫人只好出去回话,心里虽怕得很,但总觉着皇上不会真生气。

  “随他去,”皇帝淡淡道,“他想吃,自然也饿不死。”

  待到就寝时,皇帝道:“他人呢?觉也不睡了?”

  宫人连忙吞吞吐吐地回道:“云公公……他……他去御林苑了……”

  御林苑中奇珍异兽众多,卿云却是直奔马场,也不要宫人陪伴。

  天正黑,烟霞也睡了,只卿云一来,她便似有所感般睁开了眼,轻轻叫了一声。

  卿云抬手摸了下她的鼻子,周围马厩全是皇帝常用的御马,比烟霞都要高大一圈,卿云喂了些吃的给她,将她牵了出来。

  月明星稀,四周林间清风浮动,卿云骑在马上,也不指挥她,只让她自己慢慢行走,微风拂面,很是爽快,正是不冷不热最好的天气。

  马场空旷,便是有人监视,至少也得躲入附近林中,卿云心下放松了许久,过了片刻,便松了缰绳,趴在烟霞脖子上。

  烟霞轻轻嘶鸣一声,大概是想起了他上回趴在她脖上求生的记忆。

  “别怕,你如今已在宫中,过着锦衣玉食,旁人伺候的日子,再没人能欺负你了……”

  卿云轻轻抚摸着烟霞的鬃毛,烟霞极通人性,停下脚步,扭过脸,让卿云看到她的眼睛,也可以更舒服地抚摸她。

  “乖马儿,怎么那么好?”

  卿云低头轻轻亲了下烟霞的眼睛,烟霞又低低嘶鸣了一声。

  卿云心中涌上一阵淡淡悲意。

  其实,他同长龄本便不可能有好的结局吧?

  他割舍不去荣华富贵,偏偏这又是长龄给不了的。

  若他想和长龄在一起,便只能让长龄躲在永远见不到光的地方,倘若叫人发觉,那二人便都只有死了。

  除非他肯放弃所拥有的一切,和长龄再去过苦日子。

  他能吗?

  卿云心下深深迷茫,在若真能除掉秦少英,之后呢?他想,他应当还是会继续留在皇帝身边,享受依附在全天下最大权力男人身上的快感。

  他口口声声都说是为长龄报仇才拼了命去博得皇帝宠爱,荣华富贵只是顺带手,可他扪心自问,真的是那样吗?

  他到底是更爱长龄还是更爱荣华权势?

  倘若为长龄复仇,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以掩饰自己骨子里消磨不去的野望,那么长龄不是太可悲了吗?为了他这样一个人,就那般送了命……他甚至不如来喜,至少来喜是为了长龄奋发振作,而他能为长龄做的,却只是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卿云眼中渗出湿意,他从来都觉着自己配得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现下却觉着自己其实配不上长龄对他那般情深义重……

  重重的马蹄声打破了卿云的思绪,卿云在马背上坐起身,转过脸。

  通体漆黑的马挟着只穿淡色常服的皇帝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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