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照最后摸了下卿云的脑袋,便坚决地起身离开了,推开院门,齐峰神色肃然,“殿下,擅闯甘露殿,皇上会罚您的。”
李照淡淡道:“他若不将他关在这儿,我用得着闯殿吗?”
齐峰道:“那是皇上的人,皇上希望他在哪儿,他便在哪儿。”
李照明白齐峰的意思就是皇帝的意思,便也不多争辩,只漠然道:“他若这么想,便大错特错了,他是他自己的。”
李照说罢便走,齐峰只能关门跟上,心说这父子俩也真是的,呃……罢了,他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做老子的抢了做儿子的,儿子不肯放手,老子也不肯还,两厢便僵在了那处。
不过李照那句“他是他自己的”倒叫齐峰心中一动。
宫宴结束,齐峰将李照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达给皇帝,皇帝笑了笑,“他是在教朕吗?”
齐峰后背的皮都紧了。
皇帝回到寝殿,寝殿里自然是安安静静,宫人们伺候梳洗完毕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皇帝按照平常的习惯拿了卷书看,只往床上一靠,竟自然地往里头一靠,将龙床留出了一大半。
卿云入睡难,睡相也不好,点了静心的香后,便睡得四仰八叉,总是踢到皇帝,皇帝要么抱着他睡,要么睡在里头,懒得管他怎么在床上打转。
皇帝静静地看着身侧空了的位置,很多年了,他都是一个人睡,从不觉着有什么。
李照走后,卿云一气又喝了许多酒,喝醉了躺到床上,将那串玛瑙络子放到了枕头下面,便沉沉睡去。
哪知睡着睡着,便觉身上痒痒的,好像有谁正在舔他,是了,烟霞有时候便会舔他的,不过她只喜欢舔他的手……后来除了痒之外便感觉不对了,阵阵熟悉的发胀酸麻之感袭来……偏他又喝醉了,明知有人正在他身上,却又醒不过来……
他心里想到了长龄,可是,长龄是不可能的,那么……是李照吗?他又偷偷溜回来了?
睡梦中的人眉峰蹙在一块儿,那张素净面容上还残留着醉酒的红晕,嘴唇上湿漉漉的,也不知是残酒,还是谁偷香窃玉时留下的痕迹。
皇帝见他一直挺着上身,像是喘不上来气似的,便还是将他的衣物全都除去了,他本来是想看一看就走,却见他那副醉得骨头都软了的模样,一时没忍住便上了身。
他是在做梦吗?梦里面,在他身上的人又是谁?
皇帝平素便在床上很少留余地,今夜卿云又醉死了过去,自然是尽情地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将卿云弄得颠来倒去,在梦中都不住轻哼。
“他是他自己的。”
皇帝俯视着浑身通红,身上全是他痕迹的人,卷了一旁的被子将人抱起,道:“叫人进来收拾。”
翌日,卿云头疼地在人怀中醒来时,还以为自己仍在龙床,再看一眼,发觉在自己屋子里时,猛地抬头,皇帝已醒了,正撑着脸看他,手上拿着昨夜他放在枕头底下的玛瑙络子。
“还我——”
卿云扑上去,却是腰一软,又落在了皇帝怀里。
皇帝手避开了,道:“这是昨天夜里,维摩给你的?”
卿云抬头,神色克制,“你还不还!”
皇帝道:“朕若不还,你待如何?”
卿云听皇帝语气似是有些沉了,便翻了个身背对皇帝。
“不要脸,趁人之危,抢人东西,不要脸,真不要脸……”
皇帝听着卿云在那不停地骂,笑了笑,手伸过去,将那串络子套在了卿云手上。
“行,那朕就还你,你便戴着它,若是中途摘下,朕便将它扔了。”
中途……什么中途……
卿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皇帝拉到了身下。
卿云浑身一紧,抬手便用力打皇帝的背,“李旻,你疯了!你……你要我戴着这个……”卿云狠狠地瞪向皇帝,面色涨红,“他可是你儿子!我若是女子,你自己想想,你正在做什么!”
“女子又如何?”皇帝同他面贴面,“你便是太子妃,朕看上了,他也无法。”
卿云冷笑一声,“你终于承认了,你就是看上我了,才把我从他手里抢走。”
“那倒还真不是。”
卿云用力推他,“不行,”脸垂在下头,“你不要脸,我还要脸,不行……”他又抬起脸,目露哀求之色,“只有这个不行,别的,我都依你……”
皇帝原只是逗逗他罢了,只是见卿云似真的着急起来,心下那股异样反而愈加深了,齐峰转告的那句,‘他是他自己的’,在他脑海里转了一圈,心下异样更甚,皇帝放开了人,淡淡道:“罢了,朕也没那么非你不可。”说罢,便抽身下了床。
外头侍卫去传了宫人来伺候,皇帝余光一瞥,却见卿云对他方才那句话似丝毫不在意,只一个劲地用自己的手擦着那络子上的玛瑙,好像嫌他方才碰脏了似的。
第107章
年节过后,宫里头又来了一批新人,卿云走在宫道,不断有人向他行礼,他看着那一张张新鲜的面孔,心想这宫里头来来去去,总要有人的,放了一批,便再来一批。
皇帝最近又不召他了,不召便不召,他还懒得理呢。
自经历了几次起落后,卿云如今一点儿都不慌,皇帝人是不召他,可是苦了齐峰了,这么冷的天,还老躲在他院子外头瞧他在做什么。
他做什么?画他个老王八!爱看便拿去看个够!
卿云今日休沐出宫,又去见了尺素。
尺素那个院子太小,卿云说倘若他之后出宫,两个人养老不够,又在京中置办了套大宅,请了几个仆人,让尺素住在里头,提前帮他“守着”。
尺素极为惊诧,“内侍不是不得在京中置办房产吗?”
“他们不行,我可以。”
卿云道:“我还有百亩不税良田和两个大庄子呢。”
饶是尺素这经历两朝的宫人都惊得不可思议,“你要小心哪,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她以为那都是卿云捞偏门敛的财。
“掉不了,”卿云淡淡道,“脑袋牢得很,有人守着呢,说不杀我,想掉都掉不了。”
正在暗处护卫的齐峰心说是啊,您是掉不了脑袋,他耳朵快冻掉了,也不知道又是在搞哪一出,怎么才刚过了年节,这又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不仅齐峰,皇帝身边的宫人也是愁眉苦脸,若说卿云没来过也便罢了,大家一向都惯了,就这么当着差也没事,只卿云来了之后,也说不出是哪些变化,但就是众人都觉着不一样了,在皇帝身边当差没那么怕了。
但是这种感觉,只有卿云在时才有,就如同殿内的炭盆一般,随着卿云离去的时间越长,殿内的气氛便越令人觉着寒冷。
说到底也只是恢复从前当差的感觉,只是由奢入俭难啊。
宫人们都不觉着卿云是失宠了,反而觉着是卿云在同皇帝闹别扭,毕竟皇帝没有收回卿云在宫里自由行走的权力,若卿云想,端一壶茶来便是。
偏卿云沉得住气,皇帝不召,他就是不去,宁愿在院子里头画王八抄经,侍花弄草。
年节过后,春风送暖,天气终于渐渐热了起来,但殿内的气氛却还是如从前般冷冰冰。
齐峰还算镇定,天气暖和了,他监视人也舒适了许多。
这不算什么,最长的时候,他偷了两个月的王八,这才哪到哪,满打满算也才一个多月,还有的熬呢。
“今年天气不错,朕瞧维摩和无量心一直都淡淡的,不妨带他们出去走一走,也让他们一块儿散散心。”
皇帝说完,周遭一片寂静。
皇帝微皱了下眉,“聋了吗?朕在跟你说话。”
方才呈报完要下去的齐峰:“……皇上是在跟臣说吗?”
皇帝道:“蠢材。”
齐峰:“……”好多年没听到皇帝这么教训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