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珰(18)

2025-10-01 评论

  卿云头嗑在地上,一颗心“咚咚”地跳着,跳得跳着便渐渐缓了下去,上头太静了,静得如同那日他转瞬被厌弃时,太子也是这般安静,身体里的力道像是正一点点从他的四肢之中抽离出去,他猜错了……

  “说着说着便又‘我’啊‘我’的了。”

  太子带笑的声音传来,卿云身体里的力道猛然丰盈回去。

  “我看你是改不了了。”

  李照一面说,一面放下腿,俯身将双掌穿过卿云腋下,直把人提到了榻上,又让卿云抬脸,见卿云泪眼婆娑,不由好笑,“你一个奴才,怎么那么爱哭?”

  “奴才不能哭吗?”

  卿云的反问叫李照真是哭笑不得,他刮了下卿云的鼻子,“不能,奴才在主子面前只有笑脸,哭哭啼啼的丧气样是怎么都不能在主子跟前露出来的。”

  卿云用袖子抹了眼睛,“那若受了委屈,也不能哭吗?”

  “不能,”李照笑盈盈道,“忍着。”

  卿云眼朝着李照脸上瞧,李照的笑容在卿云心里已不再可信,但李照单手正搂着他,他便知李照这是真正气消了,这会子是在逗他,他就该当个乐子,于是软声道:“我忍不得。”

  李照道:“所以就砸人的脑袋?”

  卿云心下一紧,说到触怒李照的事,他不能只一味撒娇卖痴了,面露愧色道:“这事是我错了。”

  “哦?”李照饶有兴致道,“哪错了?”

  “再怎么也不该动手伤人,开了这坏头,别人若是效仿了,可就真乱了东宫的规矩。”

  李照面上神情缓缓肃下来,“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长龄教你的?”

  卿云冲着李照轻轻一笑,“是太子你教我的。”

  李照笑了笑,手指刮了下卿云的喉咙,小太监生得小巧,喉结都找不着,“还疼不疼?”

  “不疼了。”

  “我听你声音比先前更哑了。”

  卿云垂头不语。

  李照目光打量着他,心里也暗暗叹了口气,奴才嘛,要调教也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那些言行举止都挑不出半点错处的奴才东宫还少吗?

  难得有个这样的,他又何必急着逼他规矩?不正喜他那点“不守规矩”吗?

  这么想着,李照收回了手,道:“以后在我身边伺候,也多长点眼色。”

  卿云模模糊糊地意识到李照是在说那天他给他奉茶端点心的事,他到现在也还未明白为何李照那天忽然翻了脸,就冷落了他,也只能应了声“是”,应声之后,他又抬脸,怯生生地看着李照。

  “太子殿下,日后我哪里做错了,您便指出来,我会改的。”

  李照莞尔,“是么?那跪在殿外犟嘴说自己没错的,又是谁?”

  卿云面红红地垂下脸,看着真像是知道错了。

  李照那日心烦,一是为政事,二是恼卿云不懂看眼色,还没规矩,事后也明白自己那时是迁怒了,实也未对卿云真生出什么气来,和个奴才置气,犯不着,待得来喜那件事,李照原只想小惩大诫,连同那事一并教了卿云,没料他会这般烈性。

  这烈性是叫人恼,却也叫人怜,这几日卿云不在身边,李照倒真觉着好似少了些什么,眼前全是泥塑木雕般的人,怪沉闷的。

  李照手抚了下卿云的脸颊,“休养这么些时日,怎么还瘦了?”

  “没得太子赏赐,所以瘦了。”

  李照笑道:“你还讨起赏来了。”

  卿云歪头笑着看向李照,像是全然忘了先前如何在李照面前气得昏死过去,还是那般孩子气的做派,“那太子殿下赏是不赏?”

  李照淡淡一笑,“赏。”

 

 

第13章 

  春去夏来,转眼间天便热了起来,卿云换上送来的新制夏衣,里外都是上好的绸缎,穿在身上清凉滑爽,十分适宜。

  长龄打量道:“我瞧你好似长高了些,这袖子是照你前头尺寸定的,短了吧?”

  卿云撩了下袖子,“是短了一些,凑合穿吧。”

  “怎么能算了,”长龄道,“赶明儿我让内直局的人来一趟,替你重新量过了再裁制几身。”

  卿云犹豫道:“会不会太过靡费?”

  长龄笑道:“怎么会,你如今可是太子跟前最受宠爱的内侍,一点料子靡费什么。”

  长龄说完,笑容渐渐浅淡下来,神色中现出些许复杂,如今卿云可比刚来时要沉稳多了,这变化让长龄不由感到心酸,可这是没法子的事,也是好事。

  自那回闹了一场后,卿云虽受了些罪,可回到太子身边后,确是比先前更受宠爱,卿云自然知道自己受宠,一点绸缎算不得什么,去伺候太子时特意把袖子往上悄悄提了提,太子果然瞧见了,问道:“袖子怎么短了?”

  “这是新制的夏衣,”卿云假作不知,露出个欢喜的笑模样,“清凉舒爽得很。”

  李照见他如此,也一向知道他有些糊涂不知事,便也不再多言,待到晚间传了长龄。

  “上月的账我懒得瞧了,你来说说吧。”

  长龄便垂首将东宫上个月的消耗支出和各项收益都言简意赅地说得清清楚楚。

  “我听着宫里钱粮并不紧张,怎么还缺衣少食的呢?”

  长龄到底跟在太子身边多年,料理东宫事务也有三四年了,立即便明白了太子的意思,他也不辩解,行了个礼道:“太子恕罪,奴才马上去办。”

  李照对长龄一向放心,毕竟长龄和他的情分也不同,他温和道:“我并不是责怪你。”

  “奴才知道,”长龄道,“是奴才办事出了疏漏,太子就是责罚也是应当的。”

  李照沉默片刻,笑了笑,道:“你这软和性子要是分他一半,我也能省心不少。”

  长龄也笑了,“奴才不能讨太子欢心。”

  “你呀。”

  李照念了一声,道:“你身上这夏衣是去岁旧的吧?”

  “旧的穿着舒服。”

  “嗯。”

  李照也喜穿旧衣,长龄的许多习惯都是向李照学的。

  “那你去办吧,多制两身,他是孩子心性,喜好穿新衣裳。”

  “是。”

  长龄出去便亲自去了趟内直局,如此交待一番,内直局的典服仔细听了,听完之后,笑道:“除了你,我这儿可还是头一回替太监制衣,还制出了岔子,我真是该打脸了。”

  “哪的话,”长龄道,“小孩子长得快,算什么岔子。”

  典服笑道:“小小的人,福气倒是不小,我听说长得很标致,是吗?”

  “人的确是个标致人,不过咱们太子的眼光哪会就那般俗气呢。”

  典服微一颔首,“是了,能得太子如此宠爱,必是有过人之处。”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长龄这才回去,他推开门便见卿云散着头发正在梳理,湿发又长又密,他梳得很吃力。

  “你洗头了?”长龄笑道。

  卿云回眸,也冲长龄笑了笑,“是呀,太子总摸我的头发,总不好污了太子的手。”

  “是我疏忽了,”长龄一面说一面合上门,过来接了卿云手里的梳子,轻轻地帮他梳头,“该给你找个小太监帮你打理。”

  “这可折煞我了,哪还那么金贵,用得着叫人伺候呢。”

  长龄把手里的梳子递过去,打趣道:“好吧,那我不伺候你了,你自己来吧。”

  卿云笑道:“长龄公公怎么能一样,我们可是同住一屋的情分。”

  长龄抿唇笑了,低头继续帮他梳开湿发,“明儿个内直局的人就过来,”他从镜中看向卿云,卿云巴掌大的小脸在昏黄的铜镜中瞧着乖巧又安静,“太子殿下特意吩咐的。”

  卿云假作吃惊地张了下嘴,“是吗?我倒没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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