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珰(218)

2025-10-01 评论

  仆人连忙进了内院。

  “大人,那位苏大人想拜访您。”

  卿云正在内屋软榻上,闻言,指尖微微一颤,沉默片刻后,沙哑道:“打发他走。”

  “是。”

  仆人出去便说卿云不见客,本朝第一大宦,不想见便是不见,不必编什么借口。

  尺素正在同苏兰贞闲谈,听罢,微微一怔,心想大约是卿云顾忌自己方才哭过,如今脸色不大好看的缘故,便道:“大人,既是不巧,还请先回。”

  苏兰贞沉默片刻,便拿了盒子放下,道:“那我先告辞了,这是小小心意,不成敬礼。”

  尺素推辞,苏兰贞却说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仍是放下离去。

  尺素便端了那盒子进了内屋,“那苏大人好客气,还带了礼,怎么,你与他素日在六部相熟?”

  卿云冷冷道:“不熟,他的东西我也不要,你扔了吧。”

  尺素微微一怔,她未说什么,只拿着那盒子退了出去。

  卿云独自在内屋待着,一直等尺素喊他出来吃午膳,用了午膳后,卿云面上露出了些笑模样,他不想上街逛,因怕遇到京中眼线,便宁愿在院子里头和仆人们投壶玩双陆。

  等到用了晚膳,卿云便不住打瞌睡,尺素便催他去睡,卿云不肯,独自在院子里头看积雪,他盯着逐渐被黑夜染上颜色的雪,心下那股焦躁之意终是按捺不住,召了仆人来问。

  “今日除秽物了吗?”

  “已都除净了。”

  “都扔了?”

  “是,已被街道司的人收走了。”

  卿云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蜷缩,冷冷道:“下去吧。”

  如此又过了片刻,便有仆人悄悄过来,手里捧了个盒子,“尺素姑姑说,让奴才把这个给您。”

  卿云定定地看着刻着兰花的锦盒,他也不知就这般看了多久,等他反应过来,那盒子已经到了他手里,仆人也退了下去。

  卿云手掌颤抖,又不知过了多久,这才一咬牙将那盒子打开。

  盒子里头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只一方帕子,一把钥匙,一张薄笺。

  手指轻轻挑出那张薄笺,卿云将那薄笺打开,只见上头写着一行诗:愿遣清风随我意,唯盼君身岁相宜。

  卿云抓了那薄笺,将那锦盒抱在怀里,忽然往院门跑去,门口仆见状连忙打开了门。

  外头寒风扑面,卿云原是头脸红热,在寒风中疾走了几步后,面色热意减退,人也逐渐清醒了过来。

  他在做什么?卿云口中呼出白白的热气,遮住了他的视线,他想做什么?!

  卿云死死地攥着怀里的东西,不能了,他已不能了,他早已不能了!

  一滴泪从眼角滑过,卿云猛地扭过身,身上的大氅跟着他跌跌撞撞转身,他低着头向前走了两步,忽觉不对,猛地抬起脸,却见那灯火阑珊之下,一高大身影提着灯正从他宅院的另一个方向走来,远远的,似乎见到了他的身影,便也猛然顿住。

  四目相对,泪水模糊了卿云的视线,那是谁?是他的长龄,还是谁?不,不重要了,是谁,都应当是他的。

  苏兰贞向着卿云走了过去,他停在卿云面前,先看到他面上的泪,再看到他怀里抱着的锦盒,喉间轻滚,抬手抹了下卿云面上的泪,他见他几回,好像他总在哭。

  微凉的手指滑过面颊,卿云猛地扑入他的怀中,苏兰贞手一颤,提着的灯落在地上,他几是毫不迟疑地抬起了手,便将扑入他怀中的人紧紧抱住。

 

 

第146章 

  仆人奉了茶,便都退了出去。

  卿云去屋里头又梳洗了一番,心中清明不少,那一番激动便减了许多。

  苏兰贞坐得端正,目光却是不停地去看卿云。

  方才在外头,卿云忽然扑入他怀中,苏兰贞当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便不假思索地也将人抱住,只将卿云抱住的那一瞬间,他那种种心思便都奇异归位。

  原来如此。

  苏兰贞心下大定,他本不是个左右摇摆的人,故而即便卿云又似清醒过来一般推开了他,他亦锲而不舍地跟着进了院子,卿云没令人赶他走,他便一直跟到了内屋。

  外头寒风呼啸,屋内茶香清幽,卿云深吸了两口气,只字不提方才他扑上去抱苏兰贞的事,反而冷着脸道:“苏大人今日多番拜访,所为何事?”

  苏兰贞看着他在烛光下雪白的侧脸,泛红的眼睛,沉默片刻后,道:“大人近日面色似不大好,我心中一直挂念,只是没找到机会问候大人。”

  “我很好,苏大人不必挂心。”

  卿云又变了。

  苏兰贞已习惯他的忽冷忽热,只如此之快的变化还是叫他有些始料未及。

  就在一盏茶都不到的功夫里,方才那个泪眼婆娑,抱着他送的锦盒往他怀中扑的卿云便消失不见了。

  卿云此时面上写满了冷淡、拒绝,若不是苏兰贞衣服上还残留着被他抓出的褶皱,他真要以为方才在外头抱他的卿云是他的幻想了。

  屋内陷入了沉默,卿云虽摆出了送客的态度,却没有真的出言赶苏兰贞走。

  苏兰贞在他心中算什么呢?

  如果说从前是因他有几分像长龄,令他对他有短暂的移情,之后苏兰贞出事,卿云知他身世,移情更是深了一分,一直到那日茶肆,他在暗中听他那些话,字字句句都在维护他,叫卿云原本因被关禁闭而封住的心有了一丝松动……

  他该是他的,他便该是他的!

  卿云心中有个声音锲而不舍地叫喊着,却又有另一个声音正在死死地压着他,他若要他,必定会害死他。

  “那日在酒楼……”终于还是苏兰贞先开了口,“我见你同曾大人在一起。”

  卿云面无表情道:“我同谁在一起,与苏大人何干?”他眼望着被关上的门,冷淡道:“曾大人是个青年才俊,我很喜欢他。”

  苏兰贞看着卿云,他没有接卿云的话,而是自顾自道:“我当下心中竟有几分不舒服,如同堵着一般。”

  卿云攥着椅子扶手的手微微用了些力道。

  “那时我也不知为何会有那般心思,”苏兰贞缓缓道,“后来得知曾大人正和程大人的妹妹相看,我便明白了,那日你其实的确是在给曾大人做媒,我心下那股郁气才散了。”

  卿云静静地听着,他想他该阻止他了,他该叫他闭嘴,让他滚出去了,可他喉咙干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甚至还想催苏兰贞继续说下去。

  “你我相识也不算短了,只相处不多,见面亦是不言,你多次躲我,我也无法。”

  苏兰贞看着卿云,卿云却是始终没有看他。

  苏兰贞道:“你问我今日来此所为何事,我为的便是同你好好说一说话。”

  卿云久久不言,半晌,才道:“说完了吗?”他低垂下眼睫,手指因用力而泛红,“说完了,你便可以……”

  卿云的嗓子像被一团棉花哽住,却是怎么都说不出让苏兰贞走的话。

  “我未说完,却想听你也说一说,”苏兰贞道,“为何对我忽冷忽热?为何对我说了那些话,又不理我?为何方才在外头那般紧紧地抱着我,眨眼之间却又变了?”

  在官场上,苏兰贞一向善于蛰伏忍耐,出其不意再痛击对手,譬如他对那个工部司郎中一般,他分明早便怀疑他了,却一直隐忍不发,步步为营,将人玩弄于股掌,最后才将人抓了个先行。

  可对于卿云,苏兰贞却连半点手段也使不出来,像个愣头青般直言追问。

  卿云仍旧强忍着,冷道:“苏大人也不是头一日认识我了,我便是这样善变的人。”

  苏兰贞定定地看着他,“不,你不是。”

  卿云觉着自己快受不了了,他已尽力不去看苏兰贞,不去看那张和长龄相似的面庞,不去想苏兰贞待他的心意。

  “你……走吧,”卿云用尽最后一点气力,一口气道,“以后也别再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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