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珰(36)

2025-10-01 评论

  如今想想在玉荷宫里的日子,简直恍如隔世。

  卿云低垂下脸,眼角竟微微湿了。

  长龄原正站在院子里,见卿云低头默然,面上也浮现出一丝哀戚,阖家团圆的日子,却是他们这些人心上最痛的时节。

  “今儿膳房也都早歇了,既是太子的恩典,咱们也不好恃宠而骄,索性咱们吃个锅子,东西都是现成的,热腾腾地吃上一口,如何?”长龄温声道。

  卿云抬脸,面上已无凄色,淡笑道:“可正中我的意了。”

  长龄正要去膳房,卿云便上前道:“咱们住这一年,都是你事事照料,算来我也真是不知承了你多少情,趁这好日子,也让我尽一份心,你待在屋里别动,一切全交给我。”

  “这怎么能行,”长龄道,“我照料你是应当应分的,原算不上什么情,”他顿了顿,道:“既是过年,自然我们二人在一处热闹最好,不若一块儿去?”

  卿云笑道:“那太好了,走,咱们一块儿去。”

  膳房里还有值守的小太监,两个小太监正在喝酒抽牌划拳,见卿云和长龄来了,吓了一跳,忙赶紧藏牌,长龄见他们手忙脚乱的,忙道:“你们玩你们的,我们弄个锅子吃。”

  “长龄公公想吃锅子吩咐一声便是,怎么还亲自来了。”

  小太监起身要动,又被卿云抬手制止,“过年呢,都别忙,我们说好了自个儿来,便是这样才有趣味。”他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两个装了钱的小荷包给他们,“拿着玩吧。”

  两个小太监见状,立即上前接了,一嘴的吉利话不要钱地洒,卿云和长龄在膳房里头取了要用的便回去了。

  屋内炭盆温暖,卿云和长龄都脱了斗篷,架锅子,摆吃食,卿云还拎了两壶酒回来,一壶热着,一壶放着,吃锅子吃得热时,吃些冷酒才舒服。

  长龄手脚麻利地调酱,问卿云是要吃辣的,酸的,还是甜的,卿云笑着说没吃过,他每个都要尝尝,长龄低头浅笑,应了声好。

  锅子里切了半只鸡,又放了几根大肉骨头,再添上红枣、菊花、枸杞……香气渐渐飘洒出来,卿云端着碗站在一旁,笑道:“好香啊。”

  “今儿不用伺候主子,咱们可吃个尽兴了。”长龄笑道。

  素日里卿云常去伺候太子,自然不能吃得太饱,也不能吃味过重的东西,他才来东宫养伤那段时日,长龄是见过卿云的饭量的,知他平日也不过就吃个六七分罢了。

  两人就着热气腾腾的锅子,下了许多羊肉、鹿肉、鱼脍,一面吃肉一面饮酒,谈天说地,将这一年的时光都付之一笑。

  后头实在热起来,两人都解了外衣,只留了一件内衫,长龄倒了那壶冷酒,又切了两个冰柿,两人手捧着开了口化了一半的冰柿吮吸,屋子里头全是吸溜声,长龄从来稳重,听得这声,也不由噗嗤笑出了声,卿云面上因饮酒而绯红,嘴上涂抹了红柿,更是艳红一片,也笑了起来。

  “真该让别人也瞧瞧长龄你如今这模样。”卿云笑嘻嘻道。

  长龄笑得咳嗽,泪都涌出了两滴,一面用手背擦去,一面笑道:“你这模样可敢让太子瞧?”

  卿云面上笑容不着痕迹地一顿,他歪了脸,单手撑着下巴,一手端起酒杯,道:“长龄,我敬你,多谢你这一年的照顾。”

  长龄面上笑容也微微淡了,“说这些见外话。”他说完,便将杯中冷酒一饮而尽,面庞缓缓转向了窗外,今夜无雪亦无风,好个清净天地。

  “我知你从来恪守恭谨,今夜你我都不必伺候人,也算是脱了奴才的皮,不如今夜……”

  长龄听着卿云说话,已将脸又转向了卿云,卿云面上正笑着,他那双眼睛总是澄澈明亮,却又欲语还休,似有万千心事不予人说,“……我便叫你一声哥哥,如何?”

  屋内炭盆里噼里啪啦,火星子正闷在里头溅着,锅子咕嘟咕嘟翻滚,长龄望着含笑的卿云,心头如沸水滚过,“好。”

 

 

第25章 

  年节宫中事务繁琐,难得天家父子可以团圆的日子,倒是被宫里那些规矩礼节给约束住了,父子二人也并未多相处,李照本已惯了,深夜躺在殿内,忽觉周遭太安静,他轻咳了一声,值夜的太监连忙恭敬上前,“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李照静了片刻,道:“无事。”

  翌日宴上,皇帝便问他昨夜怎么咳嗽了两声,李照笑说只是夜里吃了甜腻的东西,一颗心早飞回了东宫,年节一过,便立刻回了东宫,轿辇方入东宫,李照便先吩咐,“叫卿云过来。”

  于是李照入寝殿时,卿云便早已等候,笑着迎上前,“殿下,你可算回来了。”

  李照面上浮现笑容,如今他一见卿云便觉浑身松快,上前先拉了卿云的手,仔细地瞧了瞧,“不错,这两日似乎胖了些。”

  卿云道:“殿下看着倒像是瘦了。”

  李照轻轻一笑,拉着他往殿内走,“怎么说这话,不过几日的功夫,哪就痩了?”

  “不过几日的功夫,哪就胖了?”卿云先顶嘴,逗得李照笑起来,才道:“我也算陪着殿下入过一回宫,从前只是不知道,实则宫里也实在没什么好,殿下你上回立冬宴上便吃得少,这几日在宫里想必也累坏了。”

  卿云一面说,一面踮脚替李照解斗篷,“说不准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怎能不瘦?”他低头又笑了笑,仰头望向李照,“殿下想我了吗?”

  李照双手穿过他的臂下将他微微提抱起来,朗声笑道:“想,怎么不想?”

  午膳,李照与卿云同食,卿云坐在一旁小案后,吃相秀气,小口小口吃着很香甜,李照素来对待宫人宽厚,对膳房也不挑剔,吃得腻味了也不过少吃几筷子,自从有了卿云在身旁,原本觉着已腻了的菜式也品出了几分新鲜味道。

  “殿下,这个好吃。”

  卿云自己吃了两口,便起身为李照布菜,“你也尝尝。”

  李照道:“你这叫劝膳,是不合规矩的。”

  卿云笑道:“殿下从来也知道我就是个不懂规矩的嘛。”

  李照也笑了,夹了那一筷子菜,“嗯,不错,该赏膳房了。”随即轻轻一瞥卿云,“你别忙,也赏你。”

  卿云莞尔:“殿下多吃两口,就算赏我吧。”

  夜里卿云值夜,周遭都静静的,主仆两人已说了许久的话,卿云都困了,李照才安静下来,正在似睡非睡时,卿云又听上头极轻的一声,“倒真是想了。”卿云一下便醒了,他先是疑心自己在做梦,后又听得上头李照轻轻叹了口气,这才转了下眼珠,嘴角极为得意地在黑暗中翘了翘。

  今岁冬日漫长,便是到了二月初开春也还是冷,倒春寒得厉害,卿云送了李照上朝,揣着手炉回去。

  “卿云小公公,可算守着您了,”小山子满面堆笑地迎上了返回的卿云,“公公您今日气色真好,给您请安了。”

  “这是做什么。”

  卿云连忙搀了作揖打千的小山子,笑道:“你怎么来了,不用当差吗?”

  “今日本不是我当差,如今我也不当那烧火的差事了。”

  小山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卿云那一句话,不仅救了他娘的命,更无形中助他向上爬了一步,这不一开春,他便连忙将一冬家里在山上猎到的一些野味皮毛挑了好的来孝敬卿云。

  卿云正要着意收买小山子,哪能收这些东西,再说他也瞧不上那零零碎碎的,太子赏他的狐裘那可是黑狐皮毛制的,据说价值千金,只不过实在惹眼,他素来也极少用。

  两人一番推拒拉扯,蓦了,卿云不但没收,还又赏了个荷包给小山子,他如今手头宽裕得很,也没地方花这些钱,再说实在也不缺什么。

  “你娘病虽好了,春日里也要多多进补,千万别因开了春便疏忽大意。”

  小山子听罢,接了荷包不由又跪地给卿云磕了个头,卿云又是连忙去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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