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
赵景清收下铜板,拿木炭在木板上写下时间地点,以及需要的豆腐,免得忘记。
多五框豆腐,须得多做一锅,早上起得更早,丑时过半便起,忙活完,和平常差不多时间。
一同驾驴车进入镇上,抵达豆腐铺,袁牧将在铺子里卖的豆腐筐卸下,驾车往荣安里去。
荣安里不远,不过半个时辰他便回来。
两单生意都很顺利,接下来隔三差五,便有烧席师傅找上门定豆腐。他家品质好,定的多还能得实惠,自是愿意来找他。
一晃小半个月,赵景清仔细算了下,比之前多卖出去五十七框豆腐,三十框嫩,二十七框老,算下来拢共是二两三钱。
赵景清估摸着,卖满一个月,保守估计能有五两。
五两可不少了。
赵景清翻开本子记账,不用袁牧帮忙,他现在能自己记了,只是字写的有些大,比袁牧的字还大两圈。
袁星来小住半个月,虽然住得开心,但他自小到大没离开过爹娘,呆久了便忍不住想念,恰巧袁牧要回乐明村取林翠娥做的霉豆腐,他便跟着一同回去了。
今儿下午,家里只有他一人在。
李冬到点送来叶子,满满一背篓,进门熟门熟路摸大毛二毛,和狗子打成一片。
赵景清洗一盘李子出来,让李冬自个吃。
淘洗着叶子,赵景清忽然想起来,好奇问:“摘叶子赚钱这事儿,你同你阿爹说了没?”
李冬一口咬半个李子,酸得脸皱成一团,但胸膛挺得可高,眼睛也亮晶晶的,“说了,我阿爹夸我懂事,夸我厉害,还去买肉回来吃,我阿爹做菜可好吃了……”
他絮絮叨叨夸了一通徐立秋,不信邪又拿了个李子,小口咬下,甜的。
赵景清听着,等他说完后又问他,“上次教你的字会写了吗?”
李冬道:“会了,我写给你看。”
他折一根树枝,蹲在地上一笔一画写下——曰仁义,礼智信。此五常,不用紊。
写罢,李冬仰头问:“赵阿叔,我写的对吗?”
赵景清检查,肯定道:“都对。”
又教他两句,李冬回家,赵景清便去准备晚饭。
不多时,袁牧回来,驴车停在院子里,将霉豆腐搬了放好,驴子牵后院去,这才洗手进入厨房。
“又教小狗认字了?”袁牧凑上前看今儿有啥好吃的,笑着问。
赵景清抬眸瞥他一眼,点头嗯了声。
袁牧打趣道:“师父,你弟子学业如何?”
赵景清:“……”
“挺好的,”赵景清无奈瞪袁牧一眼,盛出锅里的菜,“吃饭。”
“得令!”
与此同时,乐明村裴家。
赵景明扛着锄头回家,路上遇见村长,村长问:“赵夫郎,来学堂教书的事儿,西安考虑的咋样了?”
学堂地址已经选好了,就定在乐明村,村里之前就有学堂,收拾干净就能开课,这是村长争取来的,凭借从前裴仁德教书多年,攒下的师生情争来的。学堂在乐明村,村里娃娃上下学方便,大人也能省点心。
赵景明道:“他没同我说,我回去问问他。”
村长颔首,“成,你让他尽快回我。”
“好。”
夕阳拉长田埂上的身影。
赵景明回到裴家,裴老二裴老三坐在屋檐下斗蛐蛐,瞧着就恶心。厨房里小树儿在做饭,之前嫌他啥都帮不上忙,现在看下来,裴家人除了读书的西安,就小树儿还是个人。
赵景明迈进厨房,倒出碗水一饮而尽,嗓子里的干涩才得以缓解。
饭还没好,赵景明累了一天,也不想帮忙做,索性回屋找裴西安。
“西安,村长找你去学堂教书的事儿,你考虑的咋样,今儿回来遇见村长,他还催我来着。”赵景明道,在桌边坐下,锤着酸痛的胳膊。
裴西安从书中抬起头,眸光看向赵景明,又垂下眼帘,神情纠结又迟疑,好似在天人交战。
赵景明微怔,“咋了?”
裴西安放下书,握住赵景明的手,深深望着赵景明的双眼,认真道:“我知道家里条件不好,我去教书能得束脩,你也能轻松些……可是我……”
他顿了下,握着赵景明的手紧了紧,无声胜有声。
“……你不想去?”赵景明疑惑,下地恁累,天晴下雨都得在地里刨土,教书先生可比下地干活轻松太多,还有束脩拿,为啥不想去,赵景明想不通。
“不是,我想去。”裴西安立即否认,唇角微抿,在赵景明的注视下开口道,“教小孩读书费心费力,启蒙更甚,我……我担心去教书,我的课业会落下。”
“我本就没能去书院,书是借从前同窗的,抄写完便还回去……”
赵景明干了一天活累懵的脑子忽然清明,给小孩启蒙是件劳心费神的事,西安去教书,没时间温书,还怎么中举当官?
嫁进门快半年,每天干不完的活,清汤寡水的饭,为的不就是裴西安中举当官,他跟着享福吗?
裴西安当不了官,自己的苦不是白吃了?
不成,啥也不能耽误西安读书。
赵景明道:“不想去便不去,可不能耽误你读书。”
裴西安坚持道:“我想去,明儿我同村长说,我去教书。”
赵景明:“不行,你去教书你学业咋办?”
“我……我挑灯夜读,”裴西安握住赵景明的手,他的手已不似刚嫁进来时柔嫩,掌心满是茧子,摸在皮肤上刮擦着疼,裴西安眸中透出心疼,“我也想为这个家出份力,不想你那么辛苦。”
赵景明心里胀鼓鼓的,西安知道他的辛苦就成,以后好好待他,让他过上好日子。
“你为我着想,我也想替你着想,在我心里你读书最重要,”赵景明反握住裴西安的手,忙碌了整个春耕,春日阳光和煦并不毒辣,但从早晒到晚,赵景明的手黑了许多,比裴西安的握在一起,显得更黑更粗糙,他嘴角是幸福的笑,“有我在,你安心读书就好。”
裴西安神色动容,将赵景明拥入怀中,声音哽咽,“嗯。”
赵景明道:“明儿就去回村长,咱不去了。”
“好。”裴西安应声,鼻尖是赵景明汗湿的酸臭味,他眉宇微皱,在赵景明看不到的地方,眼中闪过不耐烦。
次日,赵景明特意去村长家回话。
村长诧异,“他不来?真不来?!”
他是瞧裴家困难,也惦记着裴仁德人好,拉裴家一把,在村里当教书先生,束脩虽不如在镇上的多,但多少也是份收入,裴家日子也能好过些。
赵景明摇头,“不来,他自个的课业还得学呢。”
“那也得吃饭不是?我再去劝劝他。”村长道,课业再重要也不能光读书不吃饭,只说书中有黄金屋,有颜如玉,可没说书里有饭吃。
“叔,您别去了,”赵景明拦住村长,“有我在,哪能叫他吃不上饭,我肯定让他安心读书,我相信他能考上功名。”
村长:“……”
村长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话。
赵景明说完事,见邓阿花从屋里走出来,面色不太自在,打了声招呼就离开。
邓阿花瞅村长一眼,“愣着干啥?”
村长回身,不由感慨道:“遇见赵景明,是西安的福气。”
邓阿花:“……”
“是是是,裴西安有福,赵景明可没福,嫁进门多水灵的小哥儿,半年给磋磨成这个样。”邓阿花无奈,看不上裴西安,也看不上赵景明。
换亲时闹成那样,还以为赵景明是多聪明的人,要嫁给裴西安是有所图,可快半年了也没看出来是图啥,尽折腾自己了。
啥值当这么亏待自己?邓阿花直摇头。
邓阿花道:“我给你说,裴家的事儿你少管,裴西安可不是裴仁德,你想帮人家,还得掂量掂量人家乐不乐意让你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