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程微愣了一下,裴砚随后走了过来道:“陛下,只是与姑娘们聊聊天而已,这里的姑娘大多都知风月场上的事。陛下不妨试试,等到陛下尽兴了,再来要臣这颗脑袋也不迟?”
谢云程原本是不想去的,他巴不得立刻离开这里,可是这时裴砚朝着那湘月使了一个眼色,湘月就立刻上前空出了一只手拉住了谢云程的衣袖:“公子可是在嫌弃奴家?奴家虽然是靠着一手琵琶技艺在这春香楼立足,但待客不周少不得要挨妈妈一顿打,公子若今晚舍湘月而去,那湘月必会被妈妈打得去了半条命,求公子给湘月一个机会,哪怕公子再怎么不喜欢湘月,只需在楼上听完湘月弹完一曲即可。”
她长得娇俏可人,又哭得楚楚可怜,令谁看了都不免心生动容。而谢云程此刻却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似的连忙把自己的衣袖拽了出来:“这……听曲就听曲,你拉拉扯扯作甚?”
裴砚见谢云程松了口,于是便笑了一下:“谢公子,我就在楼下等你。”
话音刚落,谢云程就回头给了裴砚一记眼刀,裴砚差点被这眼神吓得打了一个寒颤。谢云程想他什么都不做,只是来这腌臜地方听会儿曲,而且现在周围也没什么盯着他的人,应该不会被传出去。
他这样想着便随着湘月上了楼。
楼上的雅间摆着一面枫叶锦绣的屏风,谢云程有些不安地坐到主座上。湘月见状将琵琶放到一旁,她刚想靠近谢云程,谢云程便像受到惊吓的小鹿一般:“你不是要弹曲吗,为何要靠近我?”
湘月此刻唇角露出一抹笑意来:“公子莫要说笑了,你都来逛青楼了还摆出这一副高风亮节的模样给谁看?”她一边说着一边像毒蛇一边接近谢云程,“你们这些男人啊都是些口是心非的玩意儿,明明家里有着貌美贤妻不要,净爱我们这些勾栏出身的妓子不是吗?”
谢云程长这么大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他连忙大喊着:“你胡说什么,我哪有什么贤妻?你若再这样不知廉耻,我……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他是想说出什么砍头问斩,诛她九族这类的话。可是他终究不忍心对这女子说出这般狠话,更何况这女子并没有对他做什么,比起那些大逆不道的臣子,她所做的一切甚至可以说是忽略不计。
湘月继续弯起朱唇笑道:“公子既不喜欢奴家,那为何方才视线只落在奴家一人身上,明明几个妹妹长得也比我好呢。”
谢云程一边往后退一边语无伦次说着实话:“你胡说什么,谁……谁看你了,我……我只是看你抱着的琵琶好看才多看了一眼。”
啧,这可真是令人伤心啊。想她湘月也是春香楼鼎鼎大名的头牌花魁,这毛头小子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觉得她的琵琶好看?不过她这琵琶是前楚失传的白玉凤颈琵琶,弹出的声音如玉珠落盘,清泉凛冽,这宝贝琵琶可是她拿本事吃饭的家伙。
这小子是有点眼光,但真的是无趣极了。
湘月看到他吓坏了的样子捧腹大笑起来,她垂在颈侧的碎银流苏都缠绕在一起:“好了不逗你了。小兄弟,看你这个年纪也知道你没娶妻,估计是被那风流的小侯爷骗到此处的吧?”
谢云程看到那如蛇蝎般的女主远离他之后,他才松了口气。他直起身子来思考了一阵,随后缓缓开口:“也……也不是。我是想问,一个人对我很好,我依赖于他,我知道他也依靠着我,可我知道我们都不能就这样互相靠一辈子,因为他对我很好,从未有人香他待我这般好。我一时分不清我与他到底是扶持之谊,还……还是……”
谢云程说到这里的时候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湘月看到他支支吾吾的样子,于是便问:“那这些话你亲口对他说过吗?”
谢云程听到她这样问后急忙道:“自然是没有。”
湘月叹了口气,她拿起自己放到旁边的琵琶后撩拨了几下,之后她又去调琵琶弦:“你不问她,你怎知她对你只是扶持之谊?”
这个问题谢云程都不用回答,甚至都不用想。因为他很清楚宣凤岐不可能对现在的他有任何心思,除了扶持他,对他有那么几分怜悯,疼爱之情外再无其它。
湘月一边调着琵琶弦一边又道:“你是否在见不到她时便心里闷闷的不舒服,整日里只想着能见到她,当她来时你,你便开心到不能自已。她笑时你便真心为她开心,她难过时你也为她难过,你心里想若有一日她抛弃你,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甚至想去死?”
谢云程听到这话有些错愕地睁大了双眼,若不是湘月好好站在这里,他还真以为这人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只是他还真的没想过,宣凤岐若有一天抛弃他,他会去寻死腻活。
湘月看到他那副“你怎么知道我这样想”的表情后便明白了一切:“你啊得了一种病。”
谢云程听到这话又紧锁起眉头来。
病?
可是宫中的太医前几日才为他请过脉啊,他身体康健,就连上次落水后的后遗症都没留下,他能有什么病?莫非宫中的太医也被人收买了,然后跟所有人把他当成耍子傻?
就当谢云程胡思乱想之际,湘月抬起头来看向他:“这种病世间无人能救,无药可医,若是治不好你等死就好了。”
谢云程听到这话后紧张得头上开始冒出薄薄冷汗。他的病真的有这么严重吗?他还没有保护好宣凤岐呢,他怎么能这样去死呢,他要是死了大周江山肯定不稳,宣凤岐一个人怎么守得住,那些人可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谢云程真的有些害怕了,他颤抖着声音哑着嗓子问:“湘……湘月姑娘,你也不是行医之人吧,为何会知道我患此病症?”
湘月听到他这样问后叹了口气:“因为做我们这行的免不得跟许多男男女女打交道。”
谢云程真的怕了,他怕得要死,此刻他都快要哭出来了,他紧紧咬着下唇。只是他刚才还把湘月当成洪水猛兽一般,现在却不由得主动靠近湘月:“湘月姑娘……抱歉,刚才多有失礼之处,还望湘月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只要姑娘能告诉我怎样才能治好这病,我愿满足姑娘任何愿望?”
湘月看到他这眼圈泛红低声下气求人的样子后心里欢快了许多,她微抬起眼眸:“什么愿望都可以?”
谢云程狠狠点了点头:“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湘月听到他这样说后又大声笑了起来:“那让你娶我为妻呢?”
谢云程:“……”
少年不说话了,脸上那份祈求也彻底粉碎,他顿时觉得自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打了一下,脑子嗡嗡直响。
湘月看到他快碎掉的样子便不再开玩笑逗他了:“好了好了,你是我们春香楼里的贵客,我一个卖艺傍身的妓子怎么会真的让你娶我为妻?不过是看你着急颇有意思,想逗你一下而已。”
谢云程的心情今晚已经大起大落好几次了,他现在心里已经有些不满了,但他仍认真问着:“那方才你说我得了不治之症……”
湘月继续点头说道:“你得病是真的,不过确实有治愈之法。”
谢云程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起来:“是什么方法?”
湘月笑盈盈地看向了这个眼睛一闪一闪的少年,这少年也不过十四五的样子吧,这么小的年纪却情根深种了。小小年纪却是个情种,谁看了不说一声无药可救了呢?
湘月开口道:“去给你的心上人直接说你心悦于她,让她答应你跟你在一起啊,这样你的病就好了。”
谢云程听到他这样说后愣在原地:“什……什么?”
湘月看到他还是一副榆木疙瘩的样子便心里来气:“刚才本姑娘给你说了那么多,你愣是一点都没听懂吗,你得的病是相思病,若与你心悦之人厮守一起,琴瑟和鸣,这相思病自然就解了。”
谢云程听到湘月直接将他心底的那点最阴暗最见不得人的想法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时,他有那么一瞬间是生气的,但随之而来的是兴奋:是的吧,应该这样感情的吧。但很快他又变得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