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凤岐听了谢昭华又愣在了原地。
谢昭华比他想象中的要知道的多,只是当他看到谢昭华这副样子却又肯定谢昭华是什么都不肯说了。
谢昭华回头看向赵音仁的牌位,她就像恢复了一个母亲身份那般柔声细语道:“我没错……我有什么错。若我有的选也不愿意当别人的棋子,也不愿再托生在帝王家。”
“若是长公主不杀我,那我便先告辞了。”他说完便打算转身离去。而就在此刻,谢昭华忽然平静开口:“宣凤岐,我杀不了你日后自有人会帮我杀你,你会失去你所珍爱的一切然后痛苦的死去。”
宣凤岐听到后顿了一下身子,他缓缓抬起头来看向谢昭华的背影。女人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自己昔日里盛气凌人的傲骨,她穿着素净的黑衣,头上的钗饰尽褪,若不是她刚才说出那样可怕的话,宣凤岐一定会怜悯她的。
“多谢长公主吉言。”
谢昭华闭上眼睛,她流泪了,只是不知这是悔恨还是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打算杀了宣凤岐。她继续说道:“衡城战败我虽未直接参与,但我确实是知道内情的,宣凤岐这件事你也有份,你也别想着置身事外,你别以为装失忆就可以逃脱一切罪责。”
宣凤岐听到后脑袋就像被什么击中一般。
什么意思?什么叫他也有份……他虽是当初派军出战的人,但战败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她的意思是,原主也叛国吗?
在别人眼中他还是宣凤岐,可是他自己却清楚他是一个占据他人身体的亡魂。所以谢昭华才会说他装失忆。原主真的叛国了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谢昭华和她背后之人所掌握的东西一定超乎他的想象。
如果说谢昭华方才所说的瘟疫之事令他胆颤,那么现在谢昭华所说的事情就令他心生恐惧了。他在玄都之中兢兢业业,日夜为国事操劳就是为自己博得一个好名声,哪怕自己以后犯了再大的错,谢云程乃至天下人都不敢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来绑架他。可是如果这叛国的帽子扣在他的头上,他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一炬。
宣凤岐再极度恐惧下身子开始不由自主发颤,他有些失去理智般上前大声道:“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一点!”
谢昭华起身看向宣凤岐的时候发现他那因为害怕而不断颤抖的目光。或许是宣凤岐那副害怕的样子极大取悦了她,她又大笑了起来:“没想到啊,你宣凤岐连死都不怕,却害怕自己叛国?”
连死都不怕是原主,若是他不怕死根本就不会做这些多余的事情。而且一旦这叛国的罪名安在他的身上,他跟被判了死罪又有什么区别?
宣凤岐想继续追问,可是谢昭华一句话堵死了他:“不要妄想在我这里知道任何事情,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吗?因为我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你却唾手可得,所以我恨你,像你这种人根本不需要被人爱,你也不屑去渴求别人的爱吧?”
“宣凤岐,我承认我输了,但我谢昭华从不低头。”
谢昭华说完后就狠狠推了他一下,纵使她已经很虚弱了,但宣凤岐被这么猝不及防推了一下还是往后退了好几步。
就当他稳住身形抬起头来望向谢昭华时,谢昭华就已经拿起了她曾经最爱她的父亲赐给她尚方宝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不要——”
与宣凤岐喊叫声重合的是利刃割开皮肤血液喷溅的声音。谢昭华的鲜血喷涌而出,那温热的血溅在了漆黑的棺椁上,让人分辨不清那是黑还是红。
宣凤岐一脸震惊地怔在原地。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谢昭华自刎在他面前,他就连阻止都没做到。谢昭华到最后一刻都是带着笑的,她躺在地上的时候没有立刻失去意识,她嘴里喃喃着什么,宣凤岐待在原地失神。谢昭华最后看向了赵音仁的牌位,口型好像是在说:“阿音不怕,阿娘来找你……”
宣凤岐也不知道自己站在这灵堂中多久,他仿佛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变冷了。就连冰冷空气中的血腥气都淡了许多,随后长公主府的人进进出出,有的去喊人,有的去处理这一片狼藉,而赵逢黎来到这里后则是抱着谢昭华未冷透的尸身放声大哭着。
他哭得那样伤心,那样哀恸。他原本就是为了救他的妻女才来到玄都的,可是最后他能带走的只有两樽棺椁。他想守护的全都失去了。
宣凤岐也不知道在那一阵悲痛混乱中站了多久,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的府上的。他的思绪仿佛还停留在谢昭华自刎的前一刻。
第99章
“王爷, 王爷?”宣凤岐独自一人坐到了半夜,他的思绪还是被这么一个声音给拉回来的。宣凤岐抬头看向那人,只见孟拓露出一份十分担忧的表情:“王爷还好吧, 今日您受惊了。”
他脸上狰狞的疤在烛光的照耀下更明显了,若是没有这条疤他本来的容貌应该是更英俊更冷峻才对。他知道宣凤岐在盯着他看,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柔一点:“王爷,是属下办事不力才致使王爷受惊,还请王爷责罚。”
宣凤岐见孟拓又是一言不合就想跪, 他连忙抓住了孟拓衣摆的一角:“既然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你便不要讲那么多虚礼了。”
孟拓听到这话后怔在了原地, 但他的眼中逐渐迸发出一丝欣喜, 他站在宣凤岐身边说话:“王爷,长公主最后与您说了什么?”
宣凤岐冷静下来之后才想起了谢昭华临死前对他喃喃的口型——去颍州看看,小心谢瑢。一直以来他都谢瑆当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可是谢昭华临死前却说让他小心谢瑢,难道他一开始的调查方向就是错的?
宣凤岐想到这里朝着孟拓招了招手, 孟拓很自然地走了过去,当他凑到宣凤岐身旁的时候忽然闻到了宣凤岐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这种香气好像瞬间勾住他的心魄一般让他停留在原地,这也导致他差点不能专心听到宣凤岐交代给他的任务。
以前他在宣凤岐身边的时候其实也闻到过这样的味道,但是他那个时候都没有此刻靠的近, 那种只是一闻便能着迷的味道愈发浓烈, 他聚精会神地盯着宣凤岐的白皙修长的脖颈,而自顾自说的宣凤岐完全没有察觉到这道觊觎的视线。
宣凤岐小声道:“你带人去把玄都城内的河道检查一遍, 就连山间小溪也别放过,若是发现有东西污染水源立刻把东西清理掉。”
他说完后没有等到孟拓回答,于是他回头去看孟拓, 只是他这一偏头正好对上了孟拓的视线。孟拓这次才惊觉自己刚才失神了,他连忙道:“是,属下都记下了!”
说完,他的耳根后面便泛起了红,他就像找到借口逃离那般连忙退了出去。
孟拓走后,宣凤岐才有整理了一下谢昭华临死前对他说的那些信息。谢昭华曾说衡城战败的事情跟他,不……也就是跟原主有关系,就算这件事跟他脱不了干系,那么谢瑆勾结官员,指使那些人贪污受贿架空大周的事情也是板上钉钉的。宣凤岐一直确定这一点才一直紧盯着谢瑆不放,可是谢昭华在临死前却让他小心谢瑢……
谢瑢,一个年纪比谢瑆还小的皇子。他没有被卷入残酷的夺位之战,他的母妃也是在谢玹登基之后寿终正寝的,谢玹本来为了皇位杀弟弑兄,这么一来他的亲兄弟就没几个了,谢瑢的母妃是羌戎人送过来和亲的,在血脉这一点上他就永远不可能继承大统。所以谢玹在登基后便把靠近羌戎的胜州赐给谢瑢做封地。那块地方已经接近现代内蒙的位置了,而且也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地方小而且交通条件也不仿便,若是无人传召谢瑢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若是玄都的消息传到哪了恐怕也要过半个月,谢玹在那么远的地方真的能在玄都城内部署这么多年吗?说实话宣凤岐对这位谢瑢除了他的身世外其他的真的是一无所知,此人在皇宫时存在感就极低,因为他从不在储君人选之中吧,所有他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顺风顺水,宫中那些大事他几乎都没有参与,宣凤岐企图从一些曾经的彤史上找到能证明这位皇子野心的只言片语,但结果都是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