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凤岐确实有亲自去颍州的打算,但他没想到温郁在他之前自请前去。他原本不想让温郁去的,但当他看到温郁那种坚毅的眼神后就知道他无论如何都干涉不了温郁了。温郁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在朝堂上浸淫多年,靠的是他那只要不死就不服输的勇气。
正好,温郁也提到了这匕首是他的一位经商好友在江南得来的,这或许跟先楚皇室的下落有关,而且宣凤岐经常梦到这具身体主人在江南的生活,或许他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去调查一下原来主人的身世。
宣凤岐盯着温郁看了一会儿,温郁察觉到了那来自于宣凤岐的视线,他这会倒是有些羞怯地低下头来了:“王爷为何如此看着微臣?”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问后开口道:“上次本王派你去颍州,你受了伤,你不怕再遇到危险吗?”
温郁听到宣凤岐这番担心他的话后反而淡然一笑:“王爷,自从三年前微臣想从玄都赶回去的时候便已经没想过这个问题了。微臣只想早点查清当年真相,为父母族人报仇,至于生死……那便由天做主吧。若微臣在颍州再遭遇不测,那就清王爷接下微臣这点遗愿,为死在衡城的百姓申冤吧!”说着他便起身朝着宣凤岐行了一个大礼。宣凤岐见状迎了上去将他扶起来。
他表情坚定地看着温郁:“本王知道温大人心中所愿,你放心本王会派人保护着你,你不会死,你会活着看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的。”
温郁听到宣凤岐的话语后眉心微动。宣凤岐曾经与他为敌,他也想尽办法想要拉宣凤岐下来,可是此时这人说的这番话却让他只剩仇恨的冰冷的心里生出了一丝柔软来。
“是,多谢王爷!”温郁嗓音颤抖道。
宣凤岐见自己还一直扶着温郁的胳膊,他连忙松开了手。他背过身去取了那把原属于温郁的匕首:“本王说过此物只是代温大人保管。此物既然是温大人好友所赠,而如今温大人对本王也已无杀意,本王至此便物归原主了。”说完他便转身准备将那把匕首递给温郁。
温郁见状并没有立刻接过那把匕首,他沉默了许久后脸上才露出一丝令人猜不透的笑意:“那王爷就不怕以后我会对您有杀意吗?”
宣凤岐听到他这话也轻笑了一声,他直视着温郁的眼睛:“若以后你想杀本王,尽管来杀,本王等着。”
温郁听到宣凤岐这番话后,方才脸上的那丝阴霾也消失不见了,他伸出手来推了一下谢云程握着宣凤岐匕首的那只手:“既然那刀鞘跟这把匕首相配,王爷又正好得了这二物,这便说明这东西跟王爷是有缘份的,若微臣将此物留在身边也不过是让刀与鞘分离。这匕首天生便该是王爷的,王爷不必再还与微臣了。”
宣凤岐听到他这番话后愣了一下,等到他反应过来时,温郁便已经告退。离开前他说他会不日启程赶赴颍州的。
宣凤岐回过神来看向了手中所握的那把匕首……这东西天生属于他?他倒是没懂温郁为何会这样说,但他知道温郁这是把这把匕首赠与他了,他一边这样想一边拿起了旁边的黄金刀鞘。
“噌——”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传来,刀与鞘二者终于又合在了一起。
……
温郁离开襄王府的时候还转身看了一眼这个地方。其实关于那把匕首他撒了一个小谎,那把匕首确实是一位商人送的,但不是送给他的,是送给他的曾祖父的,他的曾祖父格外喜爱这把匕首,所以日后传家立规矩时总会把这把匕首传给下一代。温郁想他日后应该不会再有传给下一代的机会了,这匕首与宣凤岐那副冰冷又惹人怜爱的样子甚是相配,交到宣凤岐手中他不后悔。
就当温郁转身离开时,一名身穿着银灰色圆领袍的少年忽然撞到了他,温郁见状微皱起眉头来,只是还未等他说什么,那名少年低着头沉声道:“温大人,我家主人邀请您去三里巷的茶馆小聚一下。”
虽然那名少年低着头,但温郁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他似乎是谢云程身边的侍卫来着。只是往日里这少年身着禁军盔甲,显得威严凶相,如今一身银灰色袍子倒衬得他只剩下少年的英气了。
既然是谢云程邀他前去,他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三里巷是玄都西南角的一个热闹的民坊,这里聚集着众多三教九流之地的人,虽然这里鱼龙混杂但也不至于太乱。
此刻,台上说书的正声情并茂地讲着一个有关于后梁妖妃的故事:“话说那后梁妖妃冰肌玉骨,身上总会散发出勾人的魅香,时间长了无论男女都倾倒于她的石榴裙下。后梁皇帝迷恋于这妖妃的美色,日日与她在殿内寻欢作乐,不理朝政,所以当后楚的敌军攻入皇城的时候,他还在榻上不知军情呢,就这样他在美人的怀抱里被后楚的将军一下斩掉了头颅。”
说书的讲完这一段后,台下之人纷纷叫好。他们这些百姓平日无事时最爱听这些年帝王皇室里的密辛,毕竟有一些历史他们是了解不到,一些野史就更不用说了。
随着这一段落幕后,便有人评价道:“这俗话说的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后梁帝王虽然荒唐,但他死得不亏啊!”
“话说那后梁妖妃真的有那么美吗?”
“真的有人生来天上就带一股子魅香吗?”
“我听说京中就有人收藏过那后梁妖妃的画像,不知像我等布衣是否有机会在这辈子见一面那后梁妖妃的真容?”
那人刚说完便有人嗤笑道:“做梦倒是想得挺美,我要是得了这美人的画像得要天天藏起来。”
在这片哄堂大笑中,有人小声嘀咕道:“唉,你是那后梁妖妃比当今襄王还要貌美吗?”
也不知是谁听到了这句话,他连忙捂住了那人的嘴:“你不要命了!这里不准议论襄王,前几个月那些当兵的来抓人,抓的全都是说过襄王那些事的人。他们现在都没回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男人听到后声量一下变小,他四处打量了一下,随后便道:“可是那些事不是事实吗?怎么,襄王做的出来还不让别人说吗?而且他的美貌在大周里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吧……”
“都让你别说了,再说你要进大狱去吧!”
“好了,这里不是没那些当官的吗?也不知道你们在怕什么?”
此刻,谢云程就坐在二楼的隔间里隔着一层纱帘听着下面叽叽喳喳的声音,自然了刚才那些人讨论的声音他也全听到了。他的表情原本是十分平静的,但当他听到有人提到宣凤岐时,他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起来,就连手中的茶杯也嫌弃似的放在一旁。
而就在此时,穿着银灰色圆领袍的少年引着温郁走了上来,他将温郁带到隔间门前便退了下去。温郁正了一下神色走了进去。
果然,谢云程正以一副百无聊赖的姿势等着他。他来到谢云程面前恭恭敬敬行礼:“微臣参见陛下,不知陛下唤微臣来此有何要事?”
谢云程听到温郁的声音后回过头去,他不紧不慢道:“温尚书无需多礼,过来坐到孤的对面吧。”
温郁听到后直起身子走到了谢云程对面放着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下去。横在他们中间的那张掉了漆的槐木桌上还放着两碟点心和一盘瓜子,盘里的点心少了两块,但瓜子看起来没被动过。
温郁还想问什么,只是他看谢云程还没说话的意思,于是他便忐忑坐在对面等待着少年开口。他知道谢云程不会无故找他过来,但他又摸不清是什么事情,于是他便等着谢云程开口吩咐。
“那最后那妖妃去哪儿了,她也被后楚的人杀了吗?”
“别急嘛,这段书我听过,这部分说书的后面会讲的,后面会有一个反转,你们耐心一点嘛。”
谢云程听了一会儿下面那些人的讨论,随后他拿过了一个瓷白茶杯替温郁倒了一杯茶:“温尚书这段时间辛苦了,不如就坐在这里陪着孤听完这一段书吧?”
温郁听到后微蹙一下眉心,他虽然不明白谢云程为何忽然请他作陪,那他很恭敬地接过了谢云程的茶杯:“微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