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程见到他这样后收回了那点带有私心的眼神。
第105章
沈英衡跪地陈情道:“虽然微臣两岁时便离开了父亲, 但父亲却如在家时那边时常关怀微臣。父亲那时虽然身处高位,但办事一向谨慎小心且又对大周忠心耿耿,他又怎么会一时想不开谋反呢?而且当年的事也只不过查了短短一个月就为我们沈氏一族定下了罪, 就连外人都看出来此事另有隐情,所以微臣请求陛下能够重查当年之事,就算陛下此刻以罪臣之子的罪名赐死微臣,微臣也不会喊屈!”
原本呆愣在原地的裴砚还想为沈英衡说话,可是当他看到谢云程那逐渐复杂的脸色时只得继续乖乖待在原地当个哑巴。
谢云程想起来沈英衡满门被斩时他的年纪应该跟现在的他差不多大吧。这确实很痛苦, 他能够理解沈英衡的心情,他走到沈英衡面前蹲下身来说道:“孤明白你想为你们沈家申冤,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对皇叔下手。”
裴砚此刻在旁边听到这话后眼睛都瞪得老大, 他就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瞠目结舌。
沈英衡想要说什么,可是当他一想到自己好像真的对宣凤岐下过手而且还伤了宣凤岐……他当时真的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而且他日日想杀的人就在他面前,他控制不住自己才会伤了宣凤岐。因为这些都是事实,所以沈英衡辩无可辩。
谢云程起身看着他:“皇叔把你安排进禁军里也行是真的想让你查出真相, 若不是皇叔替你安排筹谋,你现在又怎么有资格跪在孤面前诉说沈氏一族的冤屈?”
沈英衡听到后将头埋得更低了,若是忽略掉他心中多年以来对宣凤岐的愤恨的话,他承认宣凤岐对他确实有恩。但他总觉得在真相未查清之前,宣凤岐跟先帝都说不上清白, 这也是宣凤岐明明承诺过会为他主持公道, 他却还要请求谢云程的原因。
宣凤岐现在就算再怎样权势滔天,若他不想查这件事沈英衡也是无可奈何。所以沈英衡还得为自己再开辟一条道路, 他从十二岁时就失去了所有亲人,所以报仇,为沈氏一族申冤便成了支撑他活到现在的唯一信念。
沈英衡承认谢云程说的这句话很对, 但现在还是罪臣之子的他却说不出对宣凤岐多好的话。谢云程看向沈英衡:“先帝当年是以谋反之名将你沈氏赶尽杀绝的,孤查到当年之事跟临淮侯刘安有过牵扯,当时沈大将军谋反一案正巧差最后一项证据,而亲手将这份证据递到先帝手里的就是临淮侯刘安。但不巧的是,临淮侯刘安在先帝驾崩后不久便死了,孤这次去江南带上你便是打算让你去查临淮侯,若你沈家真的是冤枉的,那么临淮侯所递的那份罪证至关重要。”
沈英衡在听到谢云程这番话后眼睛忽然露出了一丝不敢置信的目光,但随之他的脸上逐渐被感激取代。看到自己沈家一族多年受冤还有翻案的可能,沈英衡甚至激动到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滚落,他连忙叩头谢恩:“多谢陛下!”
谢云程:“行了天色不早了,你们也都回去吧。再过几日便要坐船了,你们两个先好好歇着。”
“是!”
谢云程已经试探过沈英衡了,这个人心里除了他们沈家的冤屈外确实装不下任何东西了。如此一来他便放心了。
……
宣凤岐这次出行走的都是大周的官道,这官道修得平坦又整齐,所以马车在行驶过程中也没有过大的颠簸。但这官道也不是覆盖在整个大周的,比如县与郡之间的一些乡野小路便成了无人管的野路,而在他经过这几条能把人颠死的小路时便遇到了不少山匪土匪。
因为这次宣凤岐带了护卫队,所以他并不担心这种情况发生。但他还是本着能救一个是一个的原则对待那些人。那些山匪若是没有干过烧杀抢掠,欺辱平民百姓的事情,那宣凤岐就尽量劝和,他要是看到有些功夫的土匪还会劝他们加入军队。
其实那些人被逼得落草为寇的原因无非就两种,一种便是吃不饱穿不暖谋生的出路全部被掐死了,另一种是得罪了官员在哪里都混不下去了所以才会以此谋生。宣凤岐说军队里最不缺的就是吃的,大周对将士们一向宽仁,而且进了军队也是论功行赏,若是自己有本事哪天成了大将军,那岂不是比现在烧杀抢掠的好?
宣凤岐充分发挥了自己谈判的口才,路上有一半的土匪都是被他说服的。宣凤岐就安排人去查那些说要从良的土匪,只要没闹出过人命没干过十恶不赦之事的人,宣凤岐都命人将他们收编给各个府郡的护城兵里了。至于那些已经杀过人的匪徒,宣凤岐自然是送他们去应该去的地方。
原谅杀人者是被害者的事情,而宣凤岐唯一能做的就是送他们下地狱。
这一路走来,宣凤岐没有被路上的流兵匪寇伤到,他反而又给各个地方塞了不少兵。他的耳目也因此渗透进去,当地百姓少了这些匪徒的侵扰日子都好过了不少。就连路过的几条狗见了都得称赞宣凤岐菩萨心肠。
宣凤岐还没发觉,一直跟在他身后默默凝视着他的谢云程眼神变得愈来愈炽烈。谢云程知道那种爱慕倾慕之情快要藏不住了,但他好像并没有要隐藏的意思,因为他知道他在宣凤岐的眼里只是个孩子,无论他表现得多么热烈,宣凤岐都会认为他在撒娇。
谢云程日日跟在宣凤岐身边确实很高兴,但是总有一两个人会破坏他的好心情——就比如那个洛严。
宣凤岐一行人是上午上的船,他刚上船就觉得一阵眩晕不适。洛严在他的房间里点了安神舒缓的熏香后便退下了,宣凤岐这时还在里面歇着。
就当洛严退下时他在船上的走廊里遇到了一脸阴沉的谢云程,他站在洛严的必经之路一动不动好像就是在等着洛严在这里经过似的。洛严见状还是礼貌地行礼:“草民参见陛下,草民现在要去为王爷炖药膳,所以能否劳烦陛下稍移一下?”
谢云程仍用一副十分有敌意的眼神盯着洛严:“孤劝你做好自己身为医者的本分,别做多余的事情。”
洛严听到少年这样呛他,于是轻轻一笑:“不知陛下所说的多余之事指的是什么,难道是指草民在王爷身边伺候吗?”
谢云程听到他这话后脸色霎时间就变了,他此刻逼近洛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说让你里皇叔远一点!除了为他煎药送药外少跟他说话,也别碰他!”
洛严看到他如此愤怒的样子后又笑了:“可是这话是王爷非要跟草民说的,草民也要日日为王爷诊脉,所以不得不触碰王爷。若陛下真的看不惯何不干脆让草民消失呢?”
谢云程听到他的挑衅后咬牙切齿:“你以为我不想吗,若不是怕皇叔生气,我早该杀了你!”
洛严看到谢云程这副生气的样子心里的阴郁之气顿时散了不少。他用余光扫过谢云程那张稚嫩的脸:这可真有意思,他这个年纪知道什么是喜欢知道什么是爱吗?
洛严继续说道:“王爷又不是陛下一个人的,他想跟谁说话就跟谁说话,想跟谁笑就跟谁笑。陛下都阻止了不了王爷又有何资格去阻止别人,陛下今日料理了草民一人,来日也会有别人,难道陛下要个个除之后快吗?难道陛下是不敢对王爷说这些,所以才来找草民出这口恶气吗?”
谢云程听到后额上青筋暴起,他举起拳头向洛严扫去。而洛严这次却没有乖乖站在原地让他打,他一下便接住了少年那十分有力的拳头。那阵冲击力震得他手掌生疼,但他脸上的笑意仍是不减:“怪不得王爷总是把你当成小孩子,陛下今日所作所为还真的像小孩耀武扬威不成反而恼羞成怒的样子。”
说完,他便松开了谢云程紧攥着的拳头:“与其在这里跟草民说这许多,陛下不如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与王爷听?或许王爷听了就能远离草民了。”
谢云程此刻被气得浑身发抖。这洛严是知道是怎么从他最痛处戳下去的,他明知谢云程的心思是最不能说不出口的,而且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而他偏偏有这样的方式来挑衅谢云程。
洛严这时敛起笑意看着脸色不佳的谢云程:“若你早出生十年或许你现在该是太子,是在大周内与宣凤岐最相配的人,可惜你现在是世人眼中被王爷扶持上位的傀儡皇帝。若想独占月亮总得让自己看起来干净一些吧,比如先甩掉傀儡这个头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