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个想法不一定是谋反,但耿志山到目前为止的所做所为让他感觉到恐慌。耿志山真的不一定会对他对什么,但他肯定只要这名叱咤风云的老将军一旦逮住机会就会置宣凤岐于死地。现在的他没有强大的权力傍身,兵符又不在他的手中,而身边唯一支撑他的只有宣凤岐,就连宣凤岐自己也只是用狠辣的手腕得到了一部分人的支持。如果他们真的跟有兵权在身的耿志山硬碰硬,那还真是说不准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谢云程又是沉默了良久随后他又将自己脸上的表情控制在听到喜讯后最惊喜的样子后:“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耿志山看到他脸上的笑意之后微愣了一下。
明明这孩子刚才脸上还有犹豫,怎么现在就因为这个而露出喜悦的神情?
不过这样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不对,帝王本该就是这样。或许谢云程刚才并不是犹豫不忍,而是想着计划该怎样实施才不会被宣凤岐发现,他只要狠得下心来做这件事,那么以后他必定会稳坐帝位。耿志山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所以他必须亲眼看到谢云程把自己眼前最大的阻碍铲除,这样他才能放心将兵符交给这位少年帝王手中。
“我知道太傅的良苦用心,但太傅这半年身子一直不好,而且自从上次襄王遇刺之后他就一直怀疑刺客是太傅派的。虽然我早就派人去查刺客的行踪证明了此事与太傅并无关系,可是襄王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太傅虽然与他表面上并无交集,但襄王却视太傅为死敌,我也是因为这件事才远离太傅以求避嫌的,太傅不会嫌我懦弱吧?”谢云程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委屈又无奈的样子。
他完全就是一个在权臣胁迫下做出无奈之举的可怜小皇帝。耿志山见状连忙直起身子来:“陛下可是折煞老臣了,陛下是君,老臣自然要万事以陛下为先。更何况襄王狼子野心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虽然老臣身子骨不行了,但只要老臣还有一口气,就一定要看到襄王此等乱臣贼子伏诛!”
耿志山说得太过激昂,这导致他忘记了自己那形同枯槁的身躯撑不住这样过激的情绪。他话音刚落就剧烈咳嗽起来。谢云程见状连忙上前轻轻拍着他的背:“太傅切勿激动,此事我们从长计议。太傅病了这么久,我身为一国之君却因为惧怕摄政王的权势而不能时时侍奉在侧,所以我至今想来还是心里难安。”
少年说完立刻露出一副伤心自责的模样。
耿志山见状又继续摇头说道:“不,陛下做得好。现在你我二人接触的越少,襄王那边才会更放心,到时候我们动起手来就不会打草惊蛇。”
谢云程听到这番话后又是一番自责,他一本正经说着:“多谢太傅体谅。但太傅近日来卧病在床,禁军中的事情繁杂,太傅不如直接让那几位将军听命于我,这样太傅也能少费些心力。”
耿志山听到谢云程这番后感动不已,他知道谢云程是个心善之人。要不然凭这孩子的聪明才智足以将宣凤岐拉下来,可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能将自己全部的计划透露给这孩子,因为有时候善良是会害死人的。
虽然宣凤岐表面上不说,但耿志山还是看得出来他很在乎宣凤岐,毕竟谢云程与宣凤岐同吃同住许久,宣凤岐待他又是极好,纵使心再硬的人也该生出一丝不忍之情了。更何况谢云程还是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他这点就像以前的昭德……当年他的父亲就是顾念着手足之情才会被赶尽杀绝。
耿志山在谢玹身边那么多年,他知道谢玹稳住帝位靠的从来都不是为国为民的手段。如果一个帝王做不到杀伐果决,那么他很快就会失去自己的利益价值,消失在权力的漩涡之中。
耿志山迎着谢云程那期盼的目光道:“多谢陛下关怀老臣的身子,只是老臣还有处理这些事的能力。陛下如今还在襄王的监视下,若陛下贸然行动恐会前功尽弃。老臣已在军营中为陛下铺好了路,这段时间不可轻举妄动,等到时机成熟,老臣会知会那些人听命于陛下,陛下不必忧心。”
谢云程听到他这样说后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脸上还是挂着笑意,“我只是怕太傅累着。”
耿志山继续道:“有陛下的这句话老臣就算万死也会为陛下守住皇位。不过老臣也确实需要陛下的帮助。”
谢云程见他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于是便走上前:“太傅请说。”
耿志山刻意压低了声音:“自从先帝驾崩后,宣凤岐便调用了自己的人改变了玄都的城防部署。老臣虽在玄都中有些人脉,但一直拿不到那份由宣凤岐改过的城防图。”
谢云程听到这里已然明了。
城防图乃是大周都城重中之重,这种东西除非是谢云程的亲信,否则他人永远不可能得手。
谢云程看向耿志山:“太傅的意思是……”
他未将话说出口,耿志山便像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陛下,老臣虽在战场厮杀多年,但却不喜杀戮。更何况满皇城的人都是大周子民。陛下是大周的君王,那城防图宣凤岐可有让陛下看过一眼?”
谢云程听到耿志山这番话后沉默住了。虽然他一直用功练习兵法,宣凤岐时不时也会为他指点一二,但大周的城防图他却是连个边角也没摸到。他所学的兵法全都是前人所撰写,可是这些东西他就算背得再熟也是要用在军队上才行。
他一直知道宣凤岐在防着他。他想怎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他能够一直留在宣凤岐身边了。
但今日他听到耿志山提起这个心里忽然出现了一丝莫名的慌张。宣凤岐在他面前说过,他们说我家人,但在宣凤岐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他会不会像宣凤岐以前利用过的棋子,等到他失去价值之后宣凤岐会不会将他弃之敝履?
“老臣想这件事交给陛下来做再合适不过了。”
谢云程回过神来,他面对耿志山期盼的目光缓缓开口:“是,太傅放心,我会办好这件事的。”
……
远山如翠。
山路像条巨蛇般蜿蜒盘旋在一片树林之中。
宣凤岐想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去玄鸣山应该找不到谢瑆一行人的线索了。他手底下的人办事都是细心利落的,这些人当初可是在玄鸣山翻了许久都没找到什么,他去了自是不必说了。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山上好像有什么吸引着他似的,他必须亲自看了一眼才放心。
今日不是很热,他临出门时也只批了件薄衫。他这身子既受不得热也受不住寒,即使他坐着马车,马车里也放着冰。外面天气虽没几日前那般烤的人心焦了,但暑气仍让人喘不过气来。
幸好玄鸣山的山路没有那么崎岖狭窄,当年乱世时有位帝王每年都派人来这山上猎鹿,所以这里也有一条能让马车上去的山路。
宣凤岐刚下马车孟拓就打着一把伞快步走来为他遮阳。这里已经是玄鸣山顶里,虽然早上来时还有太阳但现在天已经完全阴了下来,就连站在山顶都能看到丝丝云雾在面前飘过。宣凤岐甚至能感觉到裹挟着尘土的水汽袭来。这里算不得热了。
宣凤岐用手挡了一下,“不需要这些,你先带本王去你发现那些东西的地方。”
孟拓听到之后快速收起了竹伞,然后走上前为宣凤岐带路。
约走了半个时辰,他终于带宣凤岐走到了一处悬崖旁。这悬崖宛如被斧头径直劈开一般直挺挺地伫立在那里,这里的山雾比刚才来的地方要浓许多。
看来这里便是玄鸣山的最高处了。
当宣凤岐站在云雾缭绕处望向远方时,他发现在这座山两边还能看到两山一水,这山在玄鸣山左右两侧。宣凤岐在大周的城防图上看过,左边的不支岐,右边叫昭云山,后面的水叫漯水河。左青龙,右白虎,再加后靠水前面又是一片平原,在这里能看到整个玄都城全貌,这是极好的风水。
宣凤岐站在这里眺望了有好一会儿,等他回过神来时围绕在悬崖边的雾气也淡了一些。宣凤岐看向站在他旁边的孟拓:“你是在这里发现那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