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从你带着我登基的那天我害怕你要加害于我,若你是真心爱护我就应该早日还政于我,而不是打着我的名号去做那么多心狠手辣的事情!”他以前便是这样,他越是害怕越是心虚,说话的声音就不禁大了起来。
“心狠手辣?”
宣凤岐满眼失望地看着他:“就算旁人这样说也就罢了,连你也这样觉得吗?”
谢云程看到他那种眼神就觉得心里一阵抽痛,但他还是咬着牙,“对,你所做的事情让我觉得可怕。对了,还有先帝……你这通身狠毒的做派全都是跟在先帝身边学的吧,你在他身边筹谋多年,最后却没想到他那么早就死了。你怕不是想做一个异姓王,你是想当他的皇后吧?”
“啪——”
谢云程的话戛然而止。
宣凤岐用一种失望至极的眼神凝视着他,他的手心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酥麻。他愣在原地,许久后他才回过神来,谢云程又冷笑了一声,“我说对了吗?”
宣凤岐此刻看他已经没有来时的担忧以及关心,他摇着头说道:“我一直相信你,悉心教导你,不成想你却成为这个样子。”
说完他用冷漠的眼神望了谢云程一眼便缓缓转身离开。
风大了外面的梧桐树叶簌簌落下。
谢云程在原地呆愣了许久,只有脸上麻木的疼痛告诉他,他刚才都干了些什么。他此刻只是抚摸向了宣凤岐打过的地方失魂落魄地笑出了声。
这样也好。
……
宣凤岐虽然是第一个劝谢云程不要去御驾亲征的人,但自从谢云程跟他说了那番话后他便不再插手此事了。满朝文武都知道谢云程根基不稳,这个时候实在不宜御驾亲征,就连以前与宣凤岐政见不和的朝臣也上书请求谢云程对御驾亲征这件事再慎重考虑一下。
可是谢云程去意已决,谁来劝都没用。
之后宣凤岐便回了自己府上闭门不出,虽然宣凤岐不擅自插手朝政是好事,但是现在人人却都希望他出门劝一下谢云程,要是谢云程真的战死沙场,他能不能找到第二个皇帝扶持上位就难说了。
那么多人登门拜访宣凤岐都以身体不适回绝了。
很快便到了谢云程出征的日子,玄都城的城墙上擂台击鼓为皇帝出征鼓舞士气。满朝文武皆来相送,谢云程骑在高头大马上,他头上戴着着的盔甲藏着了他决绝却略显悲伤的神情。
他不敢回头看,他怕回头看见了那人会站在城墙上,又怕那人不会出现在那里。
他这次御驾亲征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
这次他御驾亲征带走了几位亲信,就比如裴砚和沈英衡。跟随在他身边的裴砚或许也曾经到了谢云程的异样,他驾马来到了谢云程身边,“陛下,城中之人得知您要御驾亲征都纷纷来送您,您不回头看看吗?”
谢云程摇了摇头:“不用了。”
“可是这是您第一次御驾亲征啊,有些将士的亲人也都来了,您要不然去看看?”
如果裴砚这个时候看见了谢云程盔甲下那张阴沉的快要杀死人的脸,他或许就不会这样眉飞色舞地说着了。就当他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一名将士骑马飞奔而来,他手中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世子世子,请等一下世子!”
裴砚听到这是他父亲身边的亲信,于是便勒住马停了下来。那人将那个塞得满满的包袱递到他手中,“老爷夫人说了,军中苦寒,这是在行囊外格外给您准备的盘缠衣物,望您到了关外珍重自身。”
“我爹娘呢,我怎么没看见他们呢?”裴砚一边接过包袱一边问。
侍从听到他这样问后有些尴尬地愣在了原地,他总不能说安国公夫人正在府中哭得昏天黑地,而国公爷正在哄她吧。
裴砚看到那人的表情后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不过就是去边关打个仗嘛,哪里就死去活来的了。你回去告诉我爹娘,我一定会带着赫赫战功回来的!”
“是!小的一定把世子的话带回去。”
裴砚虽然这样表现的无所谓,但他已经有些微红湿润的眼眶还是出卖了他。
他有一双好父母。纵使谢云程已经尊贵如皇帝,但此时此刻他难免还是羡慕起来,而就在这时他抱着这样的心情回头往城墙上张望了一眼,他的视线扫过了那些站在前面的那些大臣们,他想拼命捕捉那人的身影,可是他望眼欲穿也没等到那人。
也是,那日谢云程自认为伤他至深,他又怎么会前来相送?
这样也好,他失望透顶了,谢云程这个皇帝如若战死,他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其实谢云程在耿志山告诉他那件事后就差点失了分寸,他苦想了许久才想出了御驾亲征这个主意。他若以皇帝之名御驾亲征立下战功,那么边关将士也会认可他,最差的结果也是战死。
他早就写好了遗诏,若他战死,那么无论宣凤岐犯了多大的错众人皆不可追责。
虽然他不知道管不管用,但他已经将能做的都做了。
军队此刻正浩浩荡荡离开玄都,宣凤岐此刻才站到城墙的最高处往远处眺望着。他知道自己看不到谢云程了,但他就这样一直静静地站在城墙上,一直等到那一行人逐渐远去最后变成模糊不清的黑点消失在官道上。
此刻已是日薄西山了,随行的侍女替他批上披风后才道:“王爷,军队已经走远了。入夜风大,您还是快回去吧。”
宣凤岐听到声音后才惊觉那些谢云程带领的那些士兵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了。宣凤岐的心里忽然像空了一块一般,虽然少年那日的话十分伤人,但这孩子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不可能看着他远征而无动于衷。
到最后宣凤岐咳了几下,他看着逐渐垂下去的红日随后说了一句:“回去吧。”
第131章
小皇帝御驾亲征这件事大多数人都是不看好的, 谁都想不通好好的孩子在最好的年纪为什么要跑到沙场送死。皇帝御驾亲征,而监国一事正好就落到了宣凤岐身上,即使谢云程走时什么都没说, 朝野上下也都是默认宣凤岐监国的。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乾坤殿外的梧桐树叶落了一茬又一茬,这一眨眼五年就过去了。
这五年来,宣凤岐比谢云程在时还要勤勉,凡是各个地方递上来的奏折他必看。他监国的这五年里大周的粮食产量越来越高, 银钱与粟米堆满了粮仓,大周境内再无人被逼的落草为寇, 凡是有贪污者必处于极刑。
如此一来各地的百姓日子不知道要好过了多少, 这些年来江南与黄河的堤坝修好了,就连水灾都少了,即使有山洪暴发,百姓也有避难的地方。宣凤岐在这五年来就封了不少司农副官,这些官员都是他亲自派下去体察民情的, 凡是有地方父母官无视律法,残害百姓,中饱私囊的,他们会立刻将这些情况上报给宣凤岐。
宣凤岐越来越重用温郁了,这些年他也替宣凤岐杀了不少人。
当宣凤岐问起那些人该不该杀的时候, 温郁的心情已经与多年前截然不同了。他那时只觉得自己连中三元, 文采斐然,对国事必定有诸多见解, 可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才发觉原来宣凤岐竟这么难做。
宣凤岐所杀之人是大周的蛀虫,有他们在一日, 天下百姓便不得安生,所以他们该杀。因为这些年宣凤岐政绩卓越,所以民间对他的风评逐渐好转,就连百姓都知道宣凤岐爱民如子,专门杀贪官除奸佞。
在外人看来宣凤岐勤勉政务,一心为大周着想,可是只有侍奉在宣凤岐身边的人才知道,这些年他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
自从谢云程御驾出征后,宣凤岐就像跟自己过不去似的没日没夜忙着处理朝政。他的身子只要好好养着便没有什么大碍,可是事情坏就坏在他实在太过拼命了,因为劳累过度他这些年总是大病小病不断,金贵的补药更是被他当饭吃,就在前段时间他还大病一场昏睡了三日。就连远在边塞的皇帝都亲自来信慰问,只是宣凤岐是否有回信那就不得而知了。
残夏的午后太阳还是如此毒辣,而就在此刻一名身披银甲的将士驾马进宫,嘴里还一直大喊着:“捷报捷报!捷报!陛下在关山道打赢了北召国,北召国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