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他早在杀掉谢瑆的那一天就应该消失在谢云程面前了。
而现在他与谢云程在一起的日子都是他偷来的,他贪恋这一丝即将不属于他的温暖,他想自己能贪几日就贪几日,至少他在离开前他是高兴的,谢云程也是开心的。
……
“咚——咚——咚——”
一阵又一阵如同皇宫丧钟一般的撞击声传来,宣凤岐又走到了那一片被白色雾气铺成的世界里,他又看到了那个之前出现在他梦中的人,其实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梦到他的,但最后他梦到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了。
只是他好像看清了那个人的脸——那是一张俊美绝伦的脸,他的脸上的泛着金光闪闪的纹饰,衣着好像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宣凤岐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又问了一遍曾经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那人居高临下看着他:“你玩也玩够了,是时候跟我回去了吧,朱雀。”
那人话音刚落,宣凤岐忽然感觉到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的威压,那种感觉犹如在他的身上压了千重钧一般,他甚至都有些站不稳。当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那个人的脸在他的脑海中又开始模糊起来,他的身体在这一瞬间好像被控制了一般动弹不得。
那人悬于他身前那一片天空之中伸出被手指都被金色细链缠绕的手:“朱雀,你不属于这里,跟我回去吧。”
回去?
回哪儿?
就当宣凤岐这样想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像不受自己控制一般往前迈步而去。而就在这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道散发着金色光芒的门,与其说是门倒不如说是一面被金光覆满的镜子,镜子的光无法用肉眼直视,就如同炎炎夏天中午最烈的太阳一般。
宣凤岐一步又一步走过去。
不,不能过去。
宣凤岐再心里呼喊着,可是他的身体如同一架被操纵的傀儡一般朝着那面镜子走去。
宣凤岐在走过去的路上忽然牺生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如果现在过去,他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谢云程了,他不能过去,死也不能过去!
宣凤岐在距离那面镜子只有三步之遥时忽然浑身颤抖地停了下来,他死死咬住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在这一刻他的身体好像恢复了知觉,那镜子的光似乎要将他灼伤一般,他连忙往后退了数步:“不!”
悬在镜子上空的人目光平静地扫视了他一眼:“即使你现在不跟我走,那你也没多少时间了。”
话音刚落,那人便消失在他面前,而他面前那面镜子也随之消失不见。
宣凤岐的世界好像一下就暗了下来,甚至连一丝光亮都看不到。
他在此刻忽然就像力竭一般瘫倒在地。
宣凤岐其实自己心里很清楚他确实没多少时间了,可是他不能就这样走了,他知道他不能死在谢云程面前,他要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悄悄死去,最起码当谢云程找不到他的时候还以为他活着这世上。
……
宣凤岐那一晚除了做了一个自己有些记不清的梦外睡得很安稳,他醒来的时候烧也退了,只是谢云程军务繁忙一早便走了,但是他吩咐人为宣凤岐炖了燕窝雪梨羹。
燕窝与雪梨在边塞是稀缺的东西,先不论这些东西运输到这里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就算是运到了也是难以长时间保存。
谢云程自己来军营是从来都不弄这么麻烦的东西的,那么他是从什么时候命令准备这些的呢,还是说他一早就知道了自己会从玄都跑到这里,所以提前命人备好以防万一。
宣凤岐一起床便看到那碗散发着热气的燕窝雪梨羹,他走到桌前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是甜的。
第184章
前日北召国皇帝被近身侍监杀死了, 北召国现在内部已经乱了,谢云程不废吹灰之力便攻下了北召国的都城。
北召国与大周近二十年的斗争终于在这一刻引来了终结。与此同时,谢云程采用了宣凤岐向他推荐的那两个人一同去收服散落在大周与北召周边的部落, 那些部落虽然比不上大周兵强马壮,但是他们部落却分布散乱,如今那些小部落都听从阿罕萨那的命令。
谢云程最终还是听从宣凤岐的提议,让宣凤岐曾经到两位手下去打阿罕萨那。其实灭掉那些部落是下下之策,如果可以的话宣凤岐还是希望他们能够臣服于大周。
阿罕萨那在多年前吃过败仗的情况下还要重新召集军队进犯大周边界, 究其根本还是因为阿罕萨那这些年人口剧增,而用来游牧生活的领地却不够了。
阿罕萨那如果往后退就是一望无际的沙漠, 所以为了生存他们只能进攻, 如果不去争夺那可怜的领地,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孟拓接到封他为前锋将军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的,他之前确实被宣凤岐叫到跟前得知了,他要去那个曾经养活他的部落征战。
当宣凤岐问他是否愿意的时候,他目光坚决:“王爷是属下的主人, 王爷的命令属下定然遵从!”
宣凤岐知道孟拓还对那个成长的地方抱有特殊的感情,所以他在与孟拓商讨战术的时候,特意嘱咐他无论发生何事,只要对面不主动挑衅,大周这边还是以劝和为主。
但是“劝和”也是有期限的, 只要孟拓没有在半个月之内拿下阿罕萨那, 那么大周的铁骑将会踏平那个已经对大周造不成任何威胁的小部落。
他以为他这次就像平常一样去执行宣凤岐交代给他的任务,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落得一个什么将军的头衔。
他害怕自己在打完仗之后就不能回到宣凤岐当差, 所以她在出发去阿罕萨那的前夜,心里还有些不安。
铜锅被吊起来里面煮着米糊,火堆下面烤着肉, 那肉现在烤的差不多有七八分熟了,时不时发出一阵诱人的焦香。
就当孟拓望着火堆出神的时候,他曾经到有一个人影走近他随后坐在他面前。这里是军营四周都是明日准备出发的将士,孟拓还不认为有刺客有本事能够在重重守卫之下如此堂而皇之的走到他身边。
当那人坐到他的对面时,他紧皱起眉头。
其实这些年,宣凤岐一直都没放弃派他去寻找慕寒英,可是他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有线索,在孟拓的心里,慕寒英早已经是死人了。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的同僚会以“叛徒”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以前他与慕寒英共事的时候,他便感觉到慕寒英对他好像有一些恶意。但他的性命是宣凤岐给的,他只需要服从宣凤岐好了,至于慕寒英……就算他以前地位多么高贵,现在也只不过是身份跟他相同的人罢了。
他们同为宣凤岐的左膀右臂,表面上自然是过得去的,但私底下孟拓与他却没怎么说过话,他对这种天生高高在上的人没有什么好感。
当然,宣凤岐除外。
慕寒英见肉烤熟了,于是便抽出后腰上别着短刀割了一块递给孟拓。
孟拓见状愣在原地,他对于这个叛徒献好的行为产生了一种严重的怀疑——他想现在就毒死我吗?
慕寒英见孟拓不接,于是便将那块肉放到旁边的银盘中:“现在你可是我的上司了,明日我便要跟从你一起去阿罕萨那平乱。即使你再看不惯我,我们在之后的战事之中也是要商量的,所以收起你那副死人脸吧,打仗可不比抓刺客,心不在焉是会死人的。”
孟拓一听到他这话,心里就涌上了一种不深不浅的怒意:“你在说什么?”
他甚至在这一刻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是不是慕寒英的声音,他跟慕寒英共事也是快十年前的事了,在他的印象中慕寒英可不会说这些话。
慕寒英抬起头来看着他:“就是那样,你现在升官也没有什么不好,我知道是王爷在采石场救了你,你对王爷的救命之恩感激不尽,但是你只能止步于此了。王爷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而且这场仗你只能打赢,如果输了的话你就不能留在王爷身边了,可是你赢了之后身上有军功,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你再留在王爷身边,陛下也不会答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