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宣凤岐那日与温郁谈完话之后就让谢云程亲笔写了一道封他为颍州督河工的圣旨。颍州水患虽然没有南方严重, 但当地地形复杂,修建堤坝,挖河引水的时候就显得困难许多。
温郁在当户部尚书的时候就与工部共事过, 元盛十年黄河改道的时候他也参与过赈灾和修筑堤坝的事情。所以这次他去颍州修建河道还是有些经验和把握的。
宣凤岐的意思是,温郁收到旨意之后就即刻启程赶往颍州,不得有误。温郁原想着刚入秋的时候还能吃上庭院里栽种的柿子,现在看来他是无福消受了。
温郁收到圣旨当天便收拾行囊准备出发,就当他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庭院外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温兄, 温兄!”
温郁一听到这咋咋呼呼的,就知道是谁, 他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事物走了出去。就当他刚想开口说裴砚身为朝廷命官却还是不稳重的时候, 他看到了少年身边跟着的那个人,他那轻松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微臣参见陛下!”
谢云程这还是第一次来温郁家,他早就听说过温郁勤俭持家,为官清廉。如今一看,他的这宅子布置的确实不甚奢靡, 而且他的院子里种着一些柿子树,那上面密密麻麻结着青涩的果实,好像再过十天半个月果子就要熟了。在在通往后院的小径上也种着许多翠色的毛竹。
谢云程连忙上前扶起温郁:“温大人不必多礼,听说温大人今日便要动身前往颍州了,所以孤与裴卿便想过来送送你。”
温郁听到这话之后眼中闪过了一丝光, 同时谢云程这个时候也跟他交换了一下眼神:“温大人今日只当是我们两个友人为你送别好了, 你也不必遵守那些繁琐的礼仪了。”
温郁只看谢云程的那一个眼神就懂他来这里是想干什么的,他此刻将为他收拾行囊的下人还有守在旁边的家丁全都赶走了。
此刻温郁的屋子里就只剩下谢云程和裴砚两个人了。温郁亲自为谢云程泡了茶, 随后又摆出了几盘自己平时放在桌上的点心:“陛下,微臣此次去得匆忙,所以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陛下的, 还往陛下海涵!”
谢云程见他忙上忙下后微蹙了一下眉:“温大人不必如此见外,你过来坐下说话吧。”
温郁忙完了手里的事情前去把房门关了。谢云程坐在主客座上了,他坐在谢云程的对面,而裴砚坐在了他旁边。裴砚见他这样后半开玩笑道:“温兄,平日里也不见你这样招待过我,怎么在陛下面前你就变了一副模样?”
温郁听到裴砚这话后眯了一下眼睛:“侯爷,这玩笑可不敢乱开。”
裴砚见他在谢云程面前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于是便不跟他开玩笑了。他继续说道:“今日我只是陪陛下来的,这玩笑自然是不敢在陛下面前开的。”
说完,他们二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谢云程。谢云程现在虽然才十二岁,但是他的眼神中暗藏着一种说不上来的谋算,就像此刻的他捧着茶盏抿茶如同思考着什么似的。
温郁早就知道谢云程并非庸人,要不然他也不会冒着得罪宣凤岐的风险暗中支持谢云程。虽然他知道散布口舌谣言非君子所为,但他自从到了礼部知道了外界对宣凤岐的那些言论,他就知道百姓私底下是很不服气这个襄王的,虽然谢云程现在没有实权,但若他得到百姓的声望也是好的。
温郁在礼部这半年可不止是去查吏部那些人了,他还暗中派人在民间为谢云程造势。现在全大周的百姓都知道谢云程是一个受权臣胁迫的小皇帝,但他贤明温和,爱民如子,若有一日他能够重握皇权,大周百姓一定会过得比现在好。
人言可畏,众口铄金。温郁在暗中搞的这些小动作果然起了一点作用,只要没有什么意外,谢云程还是比较得民心的。
温郁率先开口:“陛下今日来为微臣送行实乃微臣之幸,只是不知陛下来微臣府上的事,王爷可曾知道?”
这温郁被宣凤岐折腾得怕了,就算此时此刻他也提心吊胆的。谢云程放下手中的茶杯冲着裴砚使了一个眼色,裴砚立刻心领神会:“早在三个月前襄王就把监视陛下的那些宫人侍卫全都撤走了。今日来时我与陛下的亲兵也仔细勘察过了,你这府上并无人监视。”
温郁听到这话后露出了一颇为欣慰的笑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没想到一晃眼,陛下连自己的亲兵也有了。”
谢云程笑了一声:“温大人的赞誉孤实在承受不起。孤在皇宫中遭遇过刺客毒杀,所以孤请示过皇叔,他便同意让孤亲自去挑人了,这些人都是孤亲自挑选的,所以孤信得过他们。”
温郁听到这话后点了点头:“陛下有这些心是好的。但是驾驭下面的人一是因为权,二便是因为利。陛下在树立威信的同时,也别忘了给下面的人好处啊。”
谢云程听到他这话后露出了一丝深沉的笑容:“原来温大人还懂得如何驾驭手底下的人啊?”
温郁笑了笑:“只不过是在这官场浸淫久了略懂些皮毛罢了。陛下今日既然亲自来为微臣送行,那肯定不止是为了跟微臣说这些的吧?”
谢云程听到他这话后也就直接开门见山了:“是。此次前来,孤确实有一件事要求温大人去办。”
温郁离开席位欠了欠身子:“请陛下吩咐!”
谢云程见状微蹙了一下眉:“温大人不必如此多礼。”
话音刚落,还未等温郁反应过来,裴砚就一下抓住了他的衣角拉他坐下来:“就是,这里又没外人,好好说话便是。”
温郁在官场待久了,行礼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了。纵使谢云程刚刚说过“不必拘礼”,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遵守那些繁琐的礼法。
温郁回过神来:“是,请陛下吩咐。”
谢云程接着说道:“皇叔派你去颍州是不是还交代过你别的事情?”
温郁顿了一下,他紧锁起眉头来:“是,陛下是如何得知?”
谢云程继续说道:“孤知道皇叔是要你去颍州找一个名叫香莲的人,她以前是孤的心腹。孤初登基的时候腹背受敌,所以孤不得不送她去襄王府去打探皇叔的心意,之后她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被关进了大理寺。她为了不供出孤是背后主使者便被皇叔赐死了,但如今皇叔派你去颍州找她,那就说明她还活着。如果温大人真的赶在皇叔的人之前找到她的话,请你务必将她交到孤的手上。”
温郁听到谢云程这番话后大致理清了这个名叫“香莲”的女子是什么身份,不过他现在又紧锁着眉头看向谢云程:“自然,陛下的交代微臣会尽力而为。只是微臣不明白的是,既然那女子是陛下的心腹,她之前被送入大理寺自身难保,不向陛下求救保住陛下倒是情有可原,是个忠心护主之人,可是她现在还活着,那她为何不来皇宫找陛下呢?这天底下可没有比陛下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了,若王爷真的再想杀她的话,陛下大可联系微臣以及朝中言官保住她,众人进谏下王爷恐怕也不敢轻易动陛下身边的人啊。”
是啊……谢云程就是不明白香莲为什么从宣凤岐手中逃脱后不来找他才纳闷的。而且香莲手中有以前昭德王府的那对玉佩,她所言不虚,她跟在自己身边这两年也从未有过什么异常的举动。而且他还是昭德王谋反一案唯一的存活者。
现在什么都是未知的,他只有找到了香莲亲自问他才能真相大白。
谢云程低下头来默默思考了许久:“她以前是在宫中秀房当差的,也会一些武功。那个时候孤身边并没有可用的人,所以孤选择相信她。如今她从皇叔手中逃脱却不回皇宫,所以孤不明白……”
他想相信香莲是有苦衷的,或许宣凤岐从未放过她,导致她一直不能回皇宫。他在这个世上能相信的人不多,他真的不愿意相信这背后会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温郁看到谢云程那幅纠结复杂的表情之后点头说道:“陛下暂且不必为此事心烦,若微臣先王爷一步找到香莲,就一定会把她送到您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