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行动的那一天,他听到宣凤岐那些话时他便有些不忍心了……明明这些计划是他这么多日里就计划好的,可是那天只是宣凤岐的一个笑容,他便不忍心。他知道宣凤岐去了一定会遇到危险的,因为申翊那些人的目标就是他,可是他为了抓住那些人的把柄,为了彻底把这些蛀虫清除只能让宣凤岐陪着自己一起去。
就当他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时候,宣凤岐这个时候却主动说他陪自己一起去……
……
裴砚的思绪回到现在,他原本想着那些刺客将申翊招出来后再派人去擒他,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宣凤岐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先派人去抓申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还是说他已经确信这次刺杀的幕后主使者就是申翊呢?
那些刺客原本就是申翊的家奴,他们一开始进了刑部大牢受了刑后还不肯招认,过程中他们还一口咬定是安国公派他们去刺杀宣凤岐的。但在那么多骇人刑法的加持下,终于是有人熬不住松了口——派他们前来刺杀的幕后主使就是吏部尚书申翊。
而就在他们招供时,申翊已经被关进大理寺了。这些供状很快就传到了宣凤岐手中,此时他已经不眠不休照顾了谢云程一天一夜了,在王福贵的提醒下他才知道要去把自己身上那带血的破烂衣服给换下来。
宣凤岐讨厌鲜血的味道,他闻到那种浓稠且化不开的血腥味儿就想吐。他见谢云程睡得安稳后才去自己营帐中沐浴更衣,当他到达自己的营帐中时,洛严早已在里面等候了。
宣凤岐刚一进来,洛严便看到他脸色苍白,情况有些不好。洛严见状连忙上前想要为宣凤岐搭脉,宣凤岐摇了摇头:“不必了,这两天你照顾陛下辛苦了,你先下去歇着吧。”
洛严听到这话后紧锁起眉头来:“王爷,您的脸色很不好,您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在下这么多时日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请王爷不要任性妄为!”
宣凤岐听到这话后抬起头来看向洛严,他还是第一次听洛严说他“任性妄为”呢,不……洛严也是第一个这样说他的人。
宣凤岐感觉到一阵头痛,无奈之下他只能伸出手来给洛严把脉,洛严跪坐在宣凤岐旁边搭上了脉。宣凤岐看到他认真的样子后便开口问道:“那些药别人诊得出吗?”
洛严听到这话后微愣了一下,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宣凤岐说的是什么,他连忙道:“禀王爷,在下的医术尚可,那些药常人不会察觉出的。请王爷放心。”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后松了口气:“既然是出自你的手,那本王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申翊快疯了,他现在的情况是否还能说出他背后的主子还有贪的国库的那些银两在哪儿吗?”
洛严继续回道:“禀王爷,此人服药两日后便会出现疑神疑鬼的症状,三日便会睡眠不佳,之后七日会感觉心力交瘁,直到十五日时人才会彻底疯癫不清。申大人服药不到十日,王爷有的是时间审问他。”
宣凤岐听到他的回答后点了点头:“甚好。”
洛严此刻为宣凤岐诊完了脉,他一边收起脉枕一边说道:“王爷感染了风寒又受了点惊吓,这些时日在下会为王爷开一些驱寒暖身的药膳,王爷一快到冬日时总会伤风,所以平日里沐浴需要艾叶来泡澡,在下听说王爷回营帐一早就为王爷准备好了。”
宣凤岐听到他说这话后点了点头:“洛神医费心了。”
洛严听到这话之后轻笑了一下:“王爷实在太过客气了。”
话音未落,洛严看着宣凤岐身上沾血的衣服还有他脸上那道鲜红的刺眼的血痕陷入了沉思。宣凤岐原本是打算沐浴更衣的,但他见到洛严一直盯着自己看,于是紧蹙起眉:“怎么,洛神医还有别的事吗?”
洛严听到宣凤岐这话后回过神来,他此刻连忙从自己药箱中拿出了一瓶小青瓷圆坛,他打开上面的盖子说道:“王爷,此药名为复颜膏,祛除伤痕使肌肤恢复如新。”他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朝着宣凤岐那脸上的血痕抹去。
宣凤岐很自然地避开了他的动作,他接过了洛严手中的药膏:“多谢,本王自己来就好了。”
洛严看到宣凤岐避开他后才没有了多余的动作。他也不知为何,他只是看到宣凤岐脸上的伤痕就像是看到了荆棘丛生的藤刺一般那样难受,他想亲自抚平那张清冷白玉似的脸上的疤痕。
但他还是没有机会。
以前他是没有这种心思的,不知是不是在宣凤岐身边待久了,他总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如传言中的那般被这人蛊惑了。他明明是带着其他的目的接触宣凤岐的,怎么如今变得这样情难自控了?
洛严见宣凤岐接过药膏后便起身道:“那在下就先告退了。”
宣凤岐点了一下头:“嗯,你去吧。”
……
洛严退下之后,宣凤岐解开那些带血的衣衫走到屏风后面浸着艾叶的温热的沐浴桶旁。他坐了进去,准备洗一下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儿。这个时候他想起了,孟拓前来禀告他的事……谢云程的人也在调查温郁的事。
谢云程知道温郁失踪了,而且他还如此卖力地寻找着温郁,那就说明温郁许诺要帮他办什么事,否则温郁身为他身边的人,谢云程是不会理睬的。
宣凤岐知道这件事后反而没有阻止谢云程,他倒想要看看谢云程一个人能将这件事做到什么地步,或许他想看一下这孩子的进步。很快他暗中盯着的人便告诉他,谢云程偷偷派人拿着他的手令去吏部司狐假虎威,然后再去申翊的府中和庄子里装作暗中调查的样子。
至此宣凤岐就已经知道谢云程想干什么了。
这孩子是想让申翊狗急跳墙,主动露出破绽来。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申翊在朝为官这么多年,最会的就是在危难时刻伪装自己,申翊觉得旁人要查他就查,只要没在他的地盘上搜到什么有力的罪证,那就无法治他的罪。
他仗着自己把一切做得天.衣.无缝才会有恃无恐,就算谢云程再怎么查也查不到的。因为申翊的心态好得令人可怕,所以他就决定暗中帮助谢云程一把,他叫来了洛严,问他能不能配出一种能让人日夜惶恐不安,心惊胆战的药。
洛严身为神医谷的亲传弟子,这种事自然不在话下。随后宣凤岐便命人将这种药每日一点一点掺进了申翊的饮食中。申翊就在这无声无息下变得开始担忧自己真的被查出什么端倪怎么办。
他每日白天都要应付各种官员和琐事,夜晚又为了自己所做的亏心事而忧心不已,终于等到他看到谢云程冒充荣王写给他的信后,他的心态终于被击了个粉碎,至此他才做出了狗急跳墙的动作。
宣凤岐深知谢云程为了这一天费了不少心思,所以他愿意冒险陪着谢云程演这一场戏。但在申翊这件事中,他还真的没想到连荣王都牵涉其中,宣凤岐记得当初的香莲说自己是颍州人,宣凤岐让她假死后命人把她扔进乱葬岗再暗中派人盯着她,她销声匿迹的地方也正是颍州,而在最早前那个给了谢云程毒糖葫芦的宫女也是颍州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指向颍州的荣王谢瑆。
谢瑆是谢玹的幼弟,他为了既怯懦又无能,所以在争选皇位的时候,那些朝臣亲贵乃至太宗皇帝一早就把他踢出太子人选中。谢瑆比谢玹小十来岁,他现在的年纪也没过而立之年,那么他会是在颍州操控着一切的人吗?
宣凤岐想了想,谢瑆自从去颍州封地成为荣王至今也有十一年了,他既然在颍州操控人在玄都城中做出这些事来,想必也是跟谢昭华一样十分想回玄都城的。
宣凤岐将头沉入了水中,温热的水既舒服又安静。
既然都十多年了,那就召谢瑆回京吧。他倒要看看这个在背后搞出这么多名堂的人到底是不是一个怯懦者。
宣凤岐钻出了水面,他擦干了自己身子穿上了崭新舒适的中衣,他披了一件外袍便出去喊道:“传令下去,秋猎已至尾声,明日起众臣将士整装待发启程回玄都。”
“是,末将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