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守侯_作者:心檀/希音(59)

2017-08-20 心檀希音

  在我的父母看起来,他们的小儿子是个即使匹配名门大族千金也不会逊色的出色男子,为什么要去屈就一个那样一无是处的女人?

  这是很自然的,我的父母甚至根本就不曾见过蕙,他们无从了解蕙的种种优点,以及蕙在我心中旁人无可比拟的重要xing,但最重要的是,他们其实根本就不信任他们的小儿子在择偶方面的眼光,在他们看来,他们的小儿子还是那个在他们身边时有点虚荣有点浮夸有点嚣张有点自以为是自我中心,只会跟女孩子发展不可靠没责任心的xing关系和游戏关系的小子,他们认为,我会和一个三十一岁有孩子的女人结婚,完全是因为我被那个女人骗得昏了头!

  我没有办法和我的父母解释我有多么认真,也没有办法说服他们相信我已经不是那个虚荣的我了,他们会在电话的那头对我说——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我真想告诉他们,因为某些事,我已经是个真正成熟有担当的男人,但我无法在电话里说清楚,因为那是个太长太长的故事……

  因为我曾经见过这世界上最美丽的爱qíng……

  要说这个故事,必须把时间推回十年以前。

  直到现在我还是记得很清楚,当我以兆恒集团驻鹤顶山市的生产基地的筹建负责人身份,经过一路颠簸,晕车吐到呕出胆汁的煎熬以后所看到的那个破破烂烂的招待所,印象最深刻的不是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或者是这个招待所里的服务质量,而是在糙糙喝了一碗稀饭准备睡觉想要先找厕所方便时,看到的那个密密麻麻蠕动着白生生的蛆的茅坑……

  记得当时,我目瞪口呆三分钟后,终于不敢踏进那些让我头皮发麻的蛆的势力范围而落荒而逃,而这样的心理斗争一直持续到生产基地里建成整个鹤顶山市中最gān净的一间厕所为止。

  这是个山上埋藏着世界上最美丽的大理石的城市,但当时呈现在我面前的,却是惊人的……不、确切的说该是骇人的贫困。

  有的农民家里仅有的就是三间土房一张炕,一家七口一共只有两条裤子,十七岁的大闺女没有裤子穿只能躺在chuáng上;有的农民家里生了六个孩子,一家九口人却没有一个小学毕业,学历最高的人也不过读到小学三年级勉qiáng会写自己的名字;有的农民家里年年粮食不够吃,年年到了冬天就得出门走远路逃荒,为的是乞讨一点粮食和钱好让一家人吃饱肚子撑过青huáng不接的冬chūn时节;还有的农民,一辈子没吃过白面馒头,没见过五元十元的人民币长什么样……我还记得,生产基地开始正式运转时在鹤顶山市招的第一批工人,他们能在食堂里吃到白面馒头白面挂面时眼里的惊喜,第一个月领到几十元工资时拿着新票子浑身发抖的模样……

  但这里的农民的jīng神并不麻木,事实上,最初给了我信心的是一场农家的婚礼,我看到穿着崭新的红布棉袄的新娘子和蓝布褂子的新郎双双胸口处戴着大红花,羞涩地低垂着头接受乡亲们的喝彩和嬉闹,放得震天响的鞭pào,难得地浮着油水的餐桌,欢笑着打闹着的人们,那一双双闪烁着生命活力与喜悦的黑眼睛在阳光下闪耀……贫穷,并不能消灭他们对生活对未来的希望和向往。

  而只要民众还没失去希望,无论现状怎样都不会太可怕。

  更何况,鹤顶山市还有幸得到了一位名叫魏夜檀的市长。

  我第一次见到魏夜檀是在襄江边的一个贫穷的村子里,连我这个到鹤顶山市没几天正在到处踏勘的外乡人都已经知道,如果说在我的眼里鹤顶山市简直连市政府都是破旧不堪的话,那这个叫杨家角村的小村子在鹤顶山市的当地人看来也是穷到了极点了,但我却记得,在那一个落霞满天的huáng昏,一身浅灰色中山装的魏夜檀,背上背着一袋苞谷面走进一栋用泥土和茅糙糙糙砌就的茅屋。

  我后来才知道,那是杨家角村里一个无儿无女的孤老太的家,直到她去世为止,魏夜檀照顾了她整整六年。

  后来,作为兆恒集团在鹤顶山市的负责人,很自然地,我和魏夜檀就熟悉起来,刚认识的时候,他最烦恼的,就是市财政的紧张状况,紧张到什么程度呢,堂堂市长,却拿不出一点闲钱来整修小学中学,给公办教师发工资,最好再能给民办教师发点津贴,还有……那更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了——给鹤顶山市修几条像样的,能跑重型卡车的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