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陌桑对那边招手,陆由连忙跑过来,李陌桑道,“你不要在刷糨糊的时候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因为你知道你马上要被打,但是唐颂并不知道。”
陆由本来过来的时候心里挺害怕的,他以为李陌桑又要骂他了,没想到李陌桑态度还算平和,陆由轻轻点头,“是,对不起,导演,我再仔细琢磨。”
李陌桑点头道,“赵哥虽然不是明星,但他的表演经验很丰富的,我记得我拍《赫拉克勒斯》的时候,就和赵哥合作过。”他这话一出,连那位群众演员都惊呆了。《赫拉克勒斯》是李陌桑的处女作,那个演员的确在里面演过一个角色,可是后来是被剪掉的。那位赵哥是职业龙套,常年混迹于各个剧组,一年至少出现几百次,可从来没有哪位导演记得他的,而且,李陌桑这部名字拗口的戏,他自己都没记住,可是没想到,李陌桑居然还记得他,甚至还知道他的姓。他如今脑子里不由得又过了一遍李陌桑的话,我记得我拍《赫拉克勒斯》的时候,就和赵哥合作过。这个导演说得是,合作。李陌桑可是国际上拿过大奖的,人家居然说,和自己合作过。
慕禅略略挑起嘴角,李陌桑的确有一手,别人是媚上欺下,他却反其道而行之,越是圈子里得享盛誉的评审导演,明星大腕,他就越不放在眼里,反倒是那些场记剧务,龙套新人,只要做得好,他便着意提携。更何况,他这人天生毒舌又有些刚愎自用,说出一句话来,往往就是戳别人痛脚,而且又的确是年纪太轻,人脉太浅,在圈子里说他好的,倒真是没几个人。往往拿了大奖,人家提起来,就说他瞎猫碰上死耗子,虽然李陌桑碰到的死耗子多了些,别人也只能又妒又恨了,甚至很多影评人就说他是故意揭国家的疮疤来向国际势力邀宠,利用西方人对我国的偏见来获奖,当然,李陌桑的电影多涉及敏感题材,部部都有些打擦边球,片片都很难通过审查,惟有《子午》一部,拍的是一个女地下党的故事,虽然他本人没有唱主旋律赞歌的意思,关注点在人性,但领导的大脑回路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以为李陌桑弃暗投明,要不,金葵花也轮不到他了。
“你再试一次。”李陌桑对陆由道。
陆由于是又退回去,从道具助理手里接过接过糨糊和刷子,他细细体味着李陌桑说的话,但到底表演经验不够,李陌桑又严,糨糊才刷了几刷子,粘得多了就弄得那张纸软得卷起来,这一次别说是李陌桑看不下去,就连徒千墨也有些头疼了。他回头看了看李陌桑,“小由这孩子没经验,你多鼓励鼓励他,可能更好些。”这话说的,明显底气不足。
李陌桑向后一仰,腿一翘,那口袋里差得一只笔就一下子冲陆由飞了出去,陆由傻傻站着不敢避,虽然这笔不可能扎到他,但徒千墨是真火了,正待要发作,却突然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小由,在家怎么教你的,还不过来和李导道歉。”
李陌桑回头一看,正是刘颉,大概是前些日子炒作之功,刘颉怕被人认出来,今天戴了遮住半张脸的帽子墨镜,举手投足倒是星味十足,见了李陌桑当即摘下帽子眼镜和他打招呼,又对一旁的工作人员道歉,“小由没什么经验,这一条怕是拍了很久,连累大家多辛苦了。”
李陌桑这次带的团队都是自己的人,基本上一大部分都是认得刘颉的,刘颉为人谦和,戏又好,若有他的戏,大家的效率往往特别高,曾经有一次,拍一场刘颉被逼吃牧草的戏,牧草的边非常锐利,拍完的时候刘颉满口都被划得血口子,可是他演得相当出彩,李陌桑这么挑剔的人都说这必将成为电影史上的经典镜头之一,可没想到因为工作人员的失误,这一条居然没拍到。当时李陌桑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是刘颉嘴里含着血说刚才还有哪里没到位要求再拍一遍,当时的刘颉已是影帝加身,这事情若摊在别人身上,恐怕早都不知道闹成什么样,没想到他居然毫无怨言。甚至于,这本来是很好的宣传电影和自己敬业的噱头,刘颉却为了维护那个摄影师的声誉要求严格保密,他的人品,哪怕那些讥嘲他是票房杀手的人也没话说的,甚至于,圈子里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就是中国导演最大的成就就是用一次刘颉。其实,刘颉的演技固然好,但若说是和许多老戏骨相比,其实,享誉未免过隆。但他少年得志,不到二十岁就横扫国际三大电影节,加之又只演文艺片,从来不接商演代言,更是热心公益,人又谦虚,虽然娱乐圈是个名利场,但到底这样的人走到哪都是受人尊敬的。是以,记者每每询问各位导演最愿意合作的演员,导演们不约而同的都会说刘颉,这其中自然有三分是真心,但更多的,还是用刘颉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事实上,刘颉的演技未必便如传说中一般神奇,但刘颉的票房,也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堪。但是大家又总愿意去听自己愿意听的,在刘颉的演技被神化的同时,刘颉的票房,就被妖魔化了。是以徒千墨近来的宣传重心就在五十年来唯一一个票房过亿的文艺片演员上,刘颉主演的《indignation》更是被大书特书,这正合了《oublier》的导演lionel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