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扬心念一动,顺着人家的话往下问:“以前他没这么用功的,从什么时候开始转性了?”
那位同学兼同事敲了敲脑袋,随即很肯定地回答:“研一下,就是那次寒假过完回来。”
果然,陈扬微眯了眼回忆起当时自己的惨状,不由有些鄙视那个只会拼命读书的死心眼。
你尽瘁学术的时候,我在枪林弹雨。
言谈正欢,叶祺用两个手指有些夸张地夹着账单回来了,一只手随意撑在桌面上笑骂:“谁这么变态,啊?就算我难得请客,你们也不用这样吧。”
陈扬用余光扫了一下,将近一千块了,是有点儿过头。
一同事拿起没喝完的鸡尾酒向他举杯:“校长家千金都有人介绍给你了,吃你这点钱算什么?”
原来这才是同事聚餐的真正原因,陈扬听了心里一沉,过一会儿恍过神来连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掩过那阵错愕。
叶祺就站在他身侧几公分的地方,眼神略显复杂地从他脸上扫过,忽然拍一拍他的肩:“你等的人好像到了。”
于是他起身告辞,这一场狗血兮兮的戏码总算落幕。叶祺刚想背过身去松口气,谁知陈扬又转回来:“晚些时候一起找个地方聊聊?你回来了还没给你接风洗尘。”
叶祺下意识要拒绝,陈扬示意他身后还有一大桌子人在看着,然后好整以暇地摆出礼貌的微笑。
叶祺咬着牙答:“荣幸之至。”
不知陈扬这妖人到底跟同事们说了什么,明明结过了帐这帮人还是不肯走,点了几份甜品和咖啡又开始扯淡,一个比一个能扯。陈扬那边是商务会谈,两个人谈好了条件谈交货日期,半个小时不到已经愉快地握手告别了。
叶祺侧过脸去看了一会儿,看陈扬这些年愈发冷锐的气质和英气逼人的举止,还有那股由内而外挥之不去的沉郁气息。那是他描绘过无数次的轮廓,如今却在最该意气风发的年华里染上了说不清的悲伤之意,这让他移开眼的动作格外艰难起来。
那一刻,叶祺痛恨自己忍不住要去看。
起先还看看表,后来他充分意识到凡是陈扬要做的事情都会计算好时间,志在必得。当年这些精确控制事件进程的尝试从来都是陈扬对外的处世方式,叶祺在被公然算计之后慢慢觉出了另一种心理上的不适:立场变更,他不得不从截然相反的角度重新打量陈扬。
他连出国前境遇窘迫的韩奕都能出手相助,恐怕旧事的阴影于他而言已经消散不少。而且方才的陈扬明显表现出了侵占的意味,叶祺依然熟悉那种笑容,攻城掠池的序幕。
这必将是一场持久战,叶祺却在开火之前就预知了结局。情深不寿,他自认承受不起。
十一点半,宾客散尽,陈扬拦住了走到门边的叶祺:“你不能熬夜,我直接送你回去。”
作为叶祺那心脏病的知情人,陈扬其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之前之后都再没有人知道叶祺不该熬夜。就连他自己都要凝神想想才记得起来,叶祺自嘲地笑了笑:“送我回学校拿车吧,麻烦你了。”
车里暖黄的灯光照得人心烦意乱,叶祺自己伸手把灯关了,不料陈扬一下子把车停在了路边。
“你怎么了?”
陈扬叹了口气,转头凝望他:“你看看外面,看这是什么地方。”
窗外悄然蜿蜒着昏暗的路灯,正是他们并肩走过无数次的,学校正门前的路。
叶祺默然不语,心知身边的人没说完话之前自己肯定是走不掉的。
“校长家的女儿,你答应了?”陈扬关了空调降下车窗,刺骨寒风立马灌了进来,他倒是享受得很。
叶祺把自己的领子翻起来,防风拉链一路拉到顶:“没有,他们瞎热心而已。”
陈扬的神情在暗中显得灼热而执着,叶祺略一触到便撤回了目光:“我有男朋友,从留学的时候一直到现在。”他的声音轻而坚定,带给对方一种此路不通的暗示:“我过得很好,真的,你别折腾了。”
陈扬认真地望着他,沉默也不过短短一瞬:“你过得很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叶祺尽力按下荒谬的感觉,继续循循善诱:“算了吧,何必呢。”
谁知陈扬却冷笑:“我不管你现在跟谁在一起,早晚你会是我的。”顿了一顿,竟然还有后话:“你只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