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的压力转瞬间撤去,叶祺茫然四顾,很快看到的又是笑容满面的陈扬,好像那些暗地里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是夜,月朗星稀。
陈扬看上去处于清醒与不清醒的临界点上,叶祺跟众人打了声招呼就把人拖走了。说来他毕竟是替了自己的职责,否则好好地坐在那儿也不会喝成这样。
酒店为每一场婚宴都附赠总统套房,估计王援已经开始滚床单了。事先知道顾世琮免不了喝酒,跟他稳定同居那姑娘特意开车来把人接走了。曲终人散,叶祺扭头看了看走在身边的陈扬,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索性领着人进了街头绿地的休憩地带,伸手拽他一把一起坐在了长椅上。
“到底喝了多少?”
陈扬向他微笑:“不记得了。”
树荫下的他披着明灭不定的光与影,笑起来总带着“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深意,给人以晦暗难言的感觉。叶祺忽然很想伸手去揉一揉他,但从头顶看到指尖都不知从哪儿下手,只得作罢。
陈扬察觉到他的犹豫,慢慢放松身体换了个更闲适的坐姿:“放心,我不逼你做决定。要不要在一起这种事……还是你自己想清楚的好。”
叶祺默然点头。
即使前程未定,能与心上人并肩坐在秋夜里也不失为赏心乐事。两个人都不想再寻找新的话题,只是乘着微醺的惬意,维持着同样的沉默。
出于从商的习惯,陈扬过了好一会儿没感觉到手机的震动便觉得奇怪,掏出来一看才知道早就没电了。叶祺趁他换电池那点时间回了几条短信,转眼陈扬也把手机收了起来,还顺手摸出了几颗糖给他。
叶祺的表情几乎是立刻柔和起来,含了一点笑挑眉看他:“你几岁了?西装口袋里放着……薄荷奶糖?”
陈扬从他手里拿过一颗糖,剥开了包装纸再递回去,然后理所当然地回答他:“喜欢薄荷的不是我。”
叶祺微仰着头去看路灯的形状,心里并不想去压制那阵毛茸茸的暖意:“我知道,是我。你除了巧克力还知道什么……”
两个人的手机一前一后震动起来,本来挺好的气氛硬是被打断了。
结果在扫了一眼之后,陈扬和叶祺都把手机拿给对方看。同一句话显示在一宽一长的两个屏幕上,“你们两个要耍我何必这么迂回”。
叶祺笑着碰了碰陈扬:“你刚才也收到他短信了?回了什么?”
陈扬抢过他的手机往上翻,果不其然看到一模一样的内容,不由也跟着笑了:“跟你一样,‘有必要么’。”
此刻宾馆里的韩奕才是最大的受害者,陈叶二人在小公园里相视而笑,他倒是彻底莫名了。他刚才发出去的是“我刚到上海,明天出来一下好么,我找你有事”,没想到半分钟不到的时间里陈扬和叶祺的回复纷至沓来,打开来都是“有必要么”,如出一辙的漠不关己。
不管他们是不是故意的,韩奕都必须见到他们。
相见一叙,这就是他从美国飞回国内的唯一目的,在他正式与琰琰订婚之前。
韩奕在美国待了一年多,日子过得很平静。
当初他从成都军区退伍辞职回到上海,整个精神状态一塌糊涂。循环往复,不是靠吃药去戒酒就是靠喝酒去戒药,人到了家门口硬是没敢进去,生怕一副千疮百孔的惨状吓着了父母。多亏陈扬帮了他一把,动用自己的关系找了静养的地方和合适的医生,并且支持他出国留学的想法。
陈扬大度得人神共愤,连陈飞都表示不能理解。
据说那时候陈飞把陈扬骂得满头狗血,陈扬一言不发,等陈飞爆发得差不多了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放别人一条生路也是放自己一条生路。哥,你不知道,我天天都想去死。”
这话说得够软,也够狠。陈飞最后是捂着眼睛走的,从此再不过问。
韩奕临走之前,陈扬心平气和去机场送他。虽然永远不可能相逢一笑泯恩仇,但韩奕好歹不至于被自己逼疯,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过完了韩奕这一关,陈扬总算意识到他自己就是个烂摊子,再不收拾干净早晚灰飞烟灭。所以他敢去追叶祺,他敢去重复当年的一往而深,他只是疼得太厉害,终于受不了了。
韩奕进入美国一流的医学院,凭着以往的从业经验和扎实的理论功底,一切都顺风顺水。早就在美利坚国土上扎根的琰琰找到了他,度尽了劫波之后两个人还是走到了一起,平平淡淡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