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寻思当儿,只见梅谷从袖筒里取出封书,递与沈鱼道:「数月前,景岷只身往萧家,却不幸遭人毒手,临终前着我与你此物。」沉鱼打开那书,只见屋契一张,钥匙一串,附了张字条儿:「沉鱼兄,杭州一别,深知缘难再续,唯有以物寄qíng,望笑纳。」绵绵qíng意,跃然纸上,纵教沉鱼老谋深算,一时亦不知所措。他本对叶决厌恶非常,对方却如此长qíng,未免有些后悔咒他早死;却又转念一想,若那叶决不死,他沉鱼那来的荣华富贵……?
梅谷见他沉默良久,不禁问:「沉鱼兄,可有不妥?」沉鱼当即回过神,谢过梅谷道:「叶兄重qíng重义,在下实在感激涕零。」这沉鱼说的动听,心里却不以为然。正要送客,梅谷又道:「可惜咱家此行不久留,景岷与凯尔之物,尚不知如何jiāo托。」沉鱼便道:「咱家正准备回乡一趟,若夫人放心,jiāo托与我便是。」梅谷允了,取出封书,上书「凯尔亲启」,与那沉鱼。于是沉鱼这头送客,那头便收拾家当,等天色渐晚,带那落雁启程去也,顺带游山玩水,此处暂且不提。
这二人启程南下,那浮笙带着若晓,亦到了成都府。原来若霜笑天二人,有qíng人终成眷属,便使浮笙去趟成都,置办酒席用具,宴请江湖同道。浮笙眼见那两人卿卿我我,又想起昔日同沉鱼种种qíng浓,只因他一时鲁莽,竟落得如斯田地,怎叫他不难过?正好趁这趟行程,打探沉鱼行踪,亦趁这独处时候,思量日后何去何从。
这若晓心细如尘,岂能不察觉浮笙有异?见他有心避让,偏偏跟了前来,时时寸步不离,教浮笙更是如坐针毡,片刻不得安宁。日头想不得沉鱼,只好夜里来念,又怕若晓起疑,于是若晓每每要行猥亵事,他都来者不拒;照料若晓就寝,才敢思念那旧qíng人,辗转反侧,已是破晓。
这日,他前夜又睡不安宁,又答应了同若晓去布庄,只好浑浑噩噩的教若晓拉着。忽见前头不远处,是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便突然来了神气。莫非沉鱼也在成都府?正要上前相认,腹中刀伤又隐隐作痛,浮笙却不屑一顾,即便沉鱼再捅他一刀,那怕命丧于此,他亦认定了这师兄。正要上前唤之,那人转过脸来,是个陌生人,害他心中失落,溢于言表。
若晓看在眼里,妒在心头,却不点破,安抚道:「阿浮,怎的了?又想念你师兄?」浮笙急急收敛了神色,应道:「莫提。」便独自匆匆前行。只听那若晓悠悠道:「咱家应该晓得你师兄在那。」一听「师兄」二字,浮笙顿时来了神气,问道:「当真?」若晓见此,更是怒火中烧,当即计上心来,柔声道:「阿浮莫急。咱们办妥了正事,再慢慢告你不迟。」
若晓一想拖住浮笙,二见天色尚早,有近路不抄,绕到市集那头去,见着街头卖胭脂水粉的,突然道:「我记起二姐着我俩去寻一个做首饰的老匠人,造一套烧蓝多宝头面。那人叫什么来?」浮笙本就无心听他说话,一时亦想不起……,往行囊里摸了一道,抓出张纸,与若晓道:「师姐有写。」若晓接过一看,道:「这张是布庄地址。」
浮笙这才如梦初醒,抢过那纸道:「什么?」赶忙又叠回去,又掏出张纸,展开道:「是了,是这个姓许的。」若晓望了望他,也轻描淡写道:「打造首饰需时,不如咱们先去他处定下了,再去布庄。」浮笙也道:「也好罢。」便随他去了。
他两个也不识得路,四处问人,路人也不清楚,一通乱指,害他俩行了好些冤枉路,寻了一个多时辰,才找到那姓许的匠人,与他图样工钱,这才成事;奔波了一朝,时近正午,又热又渴,便入了家茶肆歇脚。
茶肆一侧搭了个竹棚,当中十数个乐师,排布同当年清风八咏楼时无异,只是时移势易,又换了一代年青人,奏着沉鱼谱的曲子,只得其形,不得其神。一曲既尽,除了那奏阮的,尽数退下场来。那人技艺纯熟,一曲一气呵成,不带半点迟滞,但在浮笙看来,那里及得上沉鱼?
当年他俩正qíng浓时,沉鱼每每独自习阮,他都在坐在一旁观看。只见沉鱼平日面无表qíng,抱阮撩拨间,却不自觉的垂眉带笑,满心柔qíng,倾注琴音之中,想必连他亦不自知罢?只恨当时同窗,却为qíng`yù所累,犯下如斯大错,不禁悄然悲叹。
若晓一路听曲,一路吃茶,有意无意的望望浮笙,漫不经心道:「阿浮,咱家使人去寻了,还不晓得沉鱼行踪,但我知他师叔逸清,前一阵子从江宁府回来,一直未出远门。你也识得逸清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