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候啊,也没觉得多奇怪。”杜逢雨把曲调中断在一个不该中断的地方,从绿化带一侧捡起来石头,晃dàng着手臂往海湾里扔进去。
贺天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杜逢雨注意一下旁边挂着的“禁止投掷垃圾”牌子。
“禁止个毛线啊……”杜逢雨小声说着,又抬头笑了起来,煞有介事的样子,“我理解的不能乱扔的垃圾是那种难打捞的生活杂物,石头又不算是垃圾,石头是大海里本来就有的。”
贺天明皱着眉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就点了点头。
而后他忽然想到那时候的自己说不定也这样想过。想着没问题的,没问题,虽然好像不应该,但好像却又能够巧妙地算在合理且无可厚非的范围内。
他叹了口气,捡了级台阶坐了下来,chuī着一点有些冷的海风。
杜逢雨便也坐在他旁边。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挑起的话题有多不合适,坐下后他也不再说话了。
贺天明犹豫着伸出了胳膊,本意是想拍一拍杜逢雨的头,结果伸手却拍到了他的帽子。
冬日里的毛线帽子还带着个小毛球,碰一下便颤颤巍巍的,像是也觉得寒冷一般。
“……说真的。”贺天明想了想,“你这帽子有多高?”
“摘了帽子也差不多。”杜逢雨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把比较对象说清楚,“差不多赶上你。”
“唔。”
贺天明觉得自己有中止一个话题的天赋。他有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焦虑,也有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的焦虑。
然后他的视线终于再一次无可避免地触及到杜逢雨垂下的细长手指,看着在月光下显得光泽柔和的戒指。
“准备结婚了吗?”贺天明动了动嘴唇,听见自己的声音很生硬。生硬得像是在冰箱里搁置了三天的过期蛋糕。
他本来说话腔调就不太qiáng硬,声音的音质像北方男生,但语气却不像,有点软而温柔,像是好商量能妥协的那类人。
而事实也是。若是杜逢雨随便敷衍一句或是不打算说,贺天明也不打算继续追问。
不知道杜逢雨是不是也走了神,迟疑了片刻,歪着脑袋,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之后,像是才想起来这句问话发生的契机似的,扬了扬手指,挑着眉,“这个啊?”
“呃……”
贺天明觉得脸上跳了一下,有点烫。他挺想解释一下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毕竟这时候,他只是想找一个比较妥帖的不会牵扯到过去的话题。
他总觉得自己面对杜逢雨不能沉默。哪怕是呼吸都有些不安稳,他也得找出来一个话题来面对杜逢雨。
面对一个曾经那么要好的少年时期的玩伴。面对一个……分手了八年、小自己三岁的恋人。
但那时候,肯定没谁想过“恋人”这个称呼。在那之前,贺天明甚至都没有想过“恋爱”这个问题。
他在自己班级上年级上,都不属于那种显眼的男生。贺天明属于那种典型的普通学生,不调皮不捣乱,不在课堂上出风头,成绩中上,话不多,人缘还可以不算坏,但也不可能成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座位离得比较近的就会关系好一些”,换句话说,并不算太擅长主动跟同学jiāo往打混。
他是大学之后开始在这方面有些变化的。也许都离家远,也可能在陌生环境下有一点点孤独,也可能是因为课业范围多活动也多,……总之贺天明还是可以说,跟高中时候的他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比如高中时候从来考虑过恋爱问题的他在大学里算是jiāo了一个女朋友。虽然后来又分手了。
表面上的原因是若有似无的xing格不合,深究下去就是女朋友觉得贺天明不太适合她而她也不是贺天明内心深处的那个人,而再深究下去,似乎又回到了xing格不合的原点。
也许是xing格里的某一部分还是没有太大改变。贺天明想了很久,最后才又一次后知后觉地发现。
而他的感qíng经历一共就那么两次,xing别倒是分配得很均匀。
“那你呢?”杜逢雨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认真转着戒指,也不嫌疼,低着头抛出来一句,“阿姨跟我妈说,你jiāo了个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