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并不是第一次了,把人打罚到要卧病在chuáng的程度,早些年可以说是家常便饭。无论是直接或者间接,姬凛灺一直都是罪魁祸首。
可这一次,不论是处境还是心境,都明显不同了。
当他看到昏倒在血泊中还紧紧抱着那本自己之前压在他肩头的书的亓官翎的时候,姬凛灺突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这个弟弟,同样的,他也一点不了解,自己一直以来都在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个弟弟。
完全可以想象的是,亓官翎在身体下坠和失去意识之前,仍然用最后一点力气护住了从他肩上滑落下来的书本。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宁愿忍耐到这种地步也不愿意向自己呼救?
一路上姬凛灺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然而直到此刻,他忽然想起姐姐和福伯之前说的话,才终于有些明白。
明白了似乎,他的弟弟不是真的不愿意,而是不敢。
姬凛灺从来没有想过,亓官翎会这样畏惧自己。畏惧到哪怕下一刻就要陷入昏迷完全失控,也不敢违背自己的命令,不敢发出多余的声响。
两人之间这样的处境,听起来有些荒谬。
姬凛灺望着青年瘦削的脸颊疲惫的神色,眉头紧锁。
他想,等翎儿醒来,大概,是时候平心静气地谈一谈了。
“少爷。”福伯站在姬凛灺身侧双手端着装了水杯的托盘,“夜深了,您该休息了。小少爷这里,属下会让人一直看着的。”
姬凛灺坐在chuáng边的椅子上,用棉棒沾着温水润湿青年gān涸的嘴唇。
“不用。”他将棉棒扔进纸篓,“翎儿才刚退烧,葡萄糖也还没挂完。我今晚就在这里休息。”
福伯深谙姬凛灺的脾气,也不再劝,“是。属下明白了。”
管家毕竟已经上了年纪,时间也不早了,姬凛灺挥挥手便让他下去休息。
由于之前退烧的时候出了一身汗,姬凛灺打算给亓官翎擦身换套gān净的衣服,于是起身去里间的卫生间接热水。担心弟弟再次着凉,姬凛灺还很细心地把空调温度调高,又打开了chuáng边的加湿器。
轻轻褪下弟弟的上衣,胸口还有腰腹部不规则分布的青紫淤血十分碍眼。不用多想,姬凛灺知道这都是自己造成的痕迹。
完全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只要面对弟弟,他就习惯xing放纵自己的脾气,所有负面的qíng绪都不加控制地最大化释放。
在今天以前,他还可以认为自己不过是对亓官翎比较严苛挑剔,可此时看来,自己肆意的拳打脚踢和qíng绪发泄看起来都更像是nüè|待。
所以,这才是翎儿会畏惧自己的最大缘由吧?
chūn寒料峭。
姬凛灺倚在露台的栏杆上,chuī着风,看着朝阳缓慢升起。
他一夜未眠,脸上带了些许倦怠,大概是chuī了一晚上热空调的缘故,双眼也gān涩得厉害。
从露台进来,chuáng上躺着的青年还是没有醒,但是脸色已经比最初好看很多。
这是姬凛灺第一次衣不解带地照顾一个人一整夜,也是他唯一一次盯着一个人的脸看了一整晚却依然不觉得厌烦。
姬凛灺自嘲地撇撇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家弟弟长的实在很符合他的审美标准。
亓官翎醒来的时候福伯正在给加湿器加水,室温是宜人的26摄氏度。
和大多数大病初愈的人不同,亓官翎睁开眼后并没有觉得很口渴,只是喉间一股血腥味让他觉得不怎么舒服。
“翎少爷醒了。”福伯看起来松了一口气,眼角笑眯眯的。
青年点点头,很快问道,“我……我哥呢?”
“大少爷有事外出了,但会回来用餐。”
亓官翎抿着下唇,他大概知道自己应该是在办公室里晕倒了,然后被送了回来……那哥哥——他根本不敢去猜测姬凛灺的反应。
“福伯现在几点?”
“上午十点多。”
“我睡了这么久?”青年双眉微蹙,他原以为自己只是睡了几个小时。
“别担心。”福伯倒了杯热水过来,扶亓官翎坐起来,“您身体还很虚弱,需要休息。”
青年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慢慢喝着水。
“对了少爷,郝教官之前有打电话过来说希望能来探望,您的意思——”
亓官翎摇摇头,他一点也不希望郝尽来的时候正巧看到自己被哥哥训斥惩戒。“给他回电话,说我身体已经大好,不必来探望,让他工作不要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