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他都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呢……
片刻后,鼻尖忽然传来一阵清幽的檀香味。一个男人出现在张晗栎身侧。
少年侧头看去,见到的便是男人一头及腰的长发,以及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白色长袍。男人面貌俊美,眉眼却很冷,带着咄咄bī人的侵略xing,只看了一眼,少年便觉得自己被他身周隐隐围绕的气势给冻僵了。
男人眼皮懒懒地耷着,一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却放在身前,慢吞吞地捻着手上的一串佛珠。男人站在身侧,周围的空气似乎安静下来,少年忽然有种重重梵音入耳的错觉,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似乎是察觉到少年的目光,男人微微侧头,却没有将视线投向少年那张脸,而是落到了他依旧摊开的手心——那上面挂着两条红色细绳。
“他既送你长命绳,你便收着。你二人前世因缘本该断了,今生却因变数得以延续,此后命数自当福祸相依、荣rǔ与共。”顿了顿,男人毫无起伏的声音继续响起,“长命绳,也是个jiāo代。”
说完也不待少年反应,男人往前走去,走到那串jīng致的风铃前却停住了脚步。他抬手将那串风铃拿下,眉眼间霎时仿佛冰融雪消,丝丝寒意只在瞬间变转化为缠绵缱绻,无所遁形。
张晗栎还待在原地,耳中回dàng着那男人的话,似懂非懂。等他重新朝前面看去,男人已经消失,就连那个简陋的摊子都已经不见踪影。
少年忽然一阵恍惚。
方枢怀将纸笺挂上树后便转回身去找张晗栎,但是只一转眼的功夫,人就已经不在原地了。他心下顿时有些慌张,迈步朝少年原本待的地方走去,但没走出几步,他便见到少年在另一个角落处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栎栎?”方枢怀走近,惊讶地见到少年眼角通红,全身颤抖着站在原地,双眼大睁死死盯着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将他整个人映入眼中、脑海中。
奇异地,方枢怀感受到了少年身上一股近乎绝望的气息,来得莫名其妙,却也让他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栎栎,怎么了?”方枢怀抬手摸了摸少年的额头,却被后者抓住了。少年紧紧攥着他的手,垂眼低声道:“方枢怀,带我去那儿……”
听到自己的全名,方枢怀有一瞬间的惊讶,但下一秒他便回过神来,揽着少年走到了泉水池边。走过去的时候,他清晰地察觉到少年身体仍旧在颤抖着,他再次问了少年一次,少年却抿着唇,像是祈求一般颤抖着声音重复道:“方枢怀,带我去那儿……”
脆弱得像是风中随时可能消散的烟雾。
方枢怀无法,将少年带到泉水池边坐下,接着蹲下身,将少年的手握在手中,抬起头轻柔地问道:“栎栎,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少年的目光落在方枢怀的手上,神qíng有一瞬间的恍惚。
接着,他慢慢从方枢怀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捻着一条红色的细绳,颤抖着系到了方枢怀的手腕上。或许是抖得太厉害,红绳的结始终系不上,少年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却坚持一次又一次地给红绳打结。
最终打上结的瞬间,少年眼泪倏然落下,一滴一滴打在方枢怀的手上。
像是堵着这番qíng绪的东西彻底散开,堆积的眼泪扑簌着落下,一直隐忍的qíng绪也彻底倾泻而出,没有尽头。
方枢怀心下一疼,忙站起身将少年拥进怀中,亲了亲少年的额头,带着急切与害怕:“栎栎,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哭了?”
少年的头埋在他的颈间,手也紧紧地揪着他的衣服,身子依旧颤抖着。
方枢怀能够感受到颈间越来越明显的湿意,脑中的认知越来越清晰。
少年在哭。
无声又绝望。
仅片刻,少年从方枢怀的怀中出来,垂着已经红肿的眼,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方枢怀,你蹲一下。”
方枢怀蹲了下去,抬手抚住少年的腿,像是只有这样才能感知到他的qíng绪,能够靠少年更近一步。他有些慌,慌少年的qíng绪,又慌少年此刻拒绝向他说明到底什么qíng况的姿态。
少年依旧低着头,侧过身,伸手在泉水池中缓缓一划,接着抬手,食指在方枢怀额头轻轻一抹,颤抖着嘴唇喃喃念道:“平安、喜乐、健康——”最后,他从口中艰难地挤出最后两个字,“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