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斌回去两天了,还没回来。
赵支言自认为是个自控力很qiáng的人,到了这时候,才意识到对自己的不了解。“不,是不了解自己对祁斌的感qíng。”赵支言无奈的叹息,又心酸又甜蜜的想。
阳台上的海棠花已经凋谢gān净了,花事已了,就连叶子也枯huáng成霜,被秋风一刮,就飞走了。
赵支言看了好一会,站起身,在屋子里跺了一圈,目光在屋内一扫,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间屋子都是祁斌在打扫整理,好似换了个主人,赵支言无端觉得陌生。
他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抽完一支烟。
“得把人哄回来。”赵支言心想,随手抄起椅背上的外套,大步朝外走去。
怀着忐忑的心走到了祁斌的家,这一路,赵支言想过好几种开场白,甚至自bào自弃地想过祁斌再也不愿意同他回去,唯独没想到祁家屋内空无一人。
赵支言在屋内转了一圈,见祁斌的布包挂在房间的支架上,他狐疑地左看看右看看,还好心地替祁斌浇了天井里那颗月季,月季叶子掉gān净了,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根刺棒。
坐在堂屋的椅子上,赵支言凝眉看着半截断了的扁担,他捡起来凑近眼仔细一瞧,就看见上面点点血迹。
赵支言猛地站起身,心里莫名的慌张起来。
“祁斌!祁斌!”他站在门口,开始大声乱喊。
祁林坐在隔壁王婶家做作业,竖着耳朵听了几声,扔下笔自门口探出脑袋来看,认出赵支言,便大着胆子说:“大哥被鬼子抓走了!”
赵支言没听清,快步走向祁林,低头问:“你说什么?”
祁林缩了缩脑袋,又说了遍。
这道惊天霹雳将赵支言劈的三魂七魄都快散了,好半天才活过来,“什么!怎么回事!”
祁林被他吼地一缩脖子,声音小的不能再小,“姨父杀了鬼子….”他不敢再说,赵支言右手捂着胸口,微微弯着腰,满头的冷汗。
缓了一阵,脸色惨白的赵支言朝祁林一点头,脚步发虚地回了学校。
huáng主任有些意外地看着门口的赵支言,赵支言向来不拿他这个主任当回事,如今不请自来,倒让huáng主任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些警惕,“稀客!请进!”
他将赵支言领进门,吩咐太太给赵支言斟了杯茶,好整以暇地坐了,目光在失魂落魄的赵支言身上逡巡一阵,等着赵支言开口。
赵支言没心思喝茶,也没心思跟他绕圈子,垂着脑袋面向huáng主任,开口请求:“huáng主任,请你给祁斌写一封良民证明信!”
huáng主任自水杯上抬起头,毫不在意地扫了眼赵支言,他盼赵支言低头盼很久了,如今等到了这刻,心里又觉得不过瘾,他放下水杯,双手jiāo叉放在腿上,舒服地往沙发背上一靠,“哦?祁斌不是学校聘请的正式员工,怎么给他开良民信?”
赵支言缓缓抬起头,看着huáng主任的眼睛说:“huáng主任,请你帮忙。因为误会,祁斌被日本人抓去了!”
huáng主任面色不动,端回水杯,低头抿了口,也不追究赵支言说的误会是什么,“要是真被抓去了,一封良民信又能有什么用?”他叹口气,好似惋惜般说,“支言哪,现在天下不太平,你身上也背着事,没必要qiáng出头,人到了他们手中,还能指望些什么?”
赵支言皱起眉头沉默着,然后咬着牙,缓缓给huáng主任跪了下去,“没了祁斌,我活不下去。”
huáng主任惊愕地直起身体,手中的水杯险些掉地上,他虽然不喜欢赵支言清高孤傲,但也珍惜他这个人才,否则那校刊也发不出去。他站起身,手指点着垂头丧气的赵支言,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指了半天,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回去等着,我想想办法。”
赵支言又跪了会,没听见huáng主任再多的话,便摇晃着起身,到了门口说了句,“求求你,他被抓去一天了,慢了,人就没了。”
祁斌被扔进一间黑屋里,屋子里又湿又冷,一盏煤油灯挂在墙上。他被吊在半空中,像一张刚被人趴下来的兔皮,血淋淋地悬在空中。
赤书打着赤膊,手中的牛鞭散开成一缕一缕的线,正朝着地面滴着血。赤书打了个手势,身后一人提着一桶冷水,给祁斌浇了个兜头。
祁斌长吸一口气,从半死中醒过来,胸口里堵着一口气,上不来咽不下去,似是一颗粗粝的石头,硌的祁斌生疼,喘气都不敢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