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兰的远方_作者:十九瑶/十九瑶一瑶(16)

  里昂大叔把冻僵的乔伊亚扛回小木屋,用一大碗热羊奶和一大碗熟羊ròu救活了他,没想到乔伊亚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流幕幻镜怎么走。里昂大叔气不打一处来,抡起木棍追着他揍了一顿,边揍边吼:“你一个年轻人好好的日子不过,找什么流幕幻镜?那玩意儿是你背个包裹晃两步就能找到的吗?!死崽子,牙还没长齐就出来咬láng!”

  让里昂大叔丧气的是,他花了整整三天也没说服这个执拗的小伙子——乔伊亚相当坚持自己的想法,或者说,他对寻找流幕幻镜报有某种异乎寻常的执念。

  尽管只有二十岁,但乔伊亚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了。他在维多利亚大陆独自冒险了三年多,gān过很多让里昂大叔都佩服的事。比方说,他曾受困虬龙殿,靠劫持枭龙幼仔杀出了一条血路。他也曾误入十八地鬼集市的赌场,手起刀落,斩断了两根入颅鬼栉,砍翻了六只拔肋妖魑,扛着一袋huáng金潇洒离开。上个月横渡塔苏河的时候,他还把企图谋财害命的船夫五花大绑踹下了河。

  除了这些,乔伊亚随身携带的传信鸟也颇有来头。

  这只鸟叫做风信子,是维多利亚大陆最珍贵的飞鸟属种,数量极少,且只在戈扎蓝部族游牧的领域出没。

  里昂大叔知道,能从全大陆闻名的血腥种族手中弄到一只风信子的人,身手必定不凡。而风信子的存在,说明乔伊亚心里必定有一个无比挂念的人——否则,谁会拼了命地去抢一只传信鸟呢?

  但让里昂大叔感到奇怪的是,乔伊亚的风信子从没带回过任何消息,仿佛在它去往的那个地方,根本没有乔伊亚想要寻找的人。

  暖和的木屋里,里昂大叔一边熟练地剥貂皮,一边愉快地哼小曲儿,随口问道:“乔伊亚,这貂你想怎么吃,炖了还是烤了?”

  “炖了。”

  大叔抬头,又问:“那皮毛呢?老子粗手粗脚的,可做不来你穿的那种貂袄。我给你洗一洗晾gān,你下山的时候带走吧?”

  “嗯。”

  大叔继续说:“那还得等大半个月呢。眼下曼弗伦驿道冻得跟冰棍似的,南岭的暖流一点也过不来,没法化冰。”

  “嗯。”

  里昂大叔不说话了。

  他看到乔伊亚心不在焉的模样,就知道他又在等风信子了。

  乔伊亚立在窗前,外面是雪霁天晴的美景,他却无心观赏。

  如果按照原本的旅程计划,他不会这么早就来白烟洲。可是在过去的三年里,他竟然没有收到过一条来自般萨岛的消息。

  那个青梅竹马的少年现在过得还好吗?

  普兰与他同一天出生,今年也该二十了,可无论他怎么想象,脑海中都浮现不出普兰二十岁的样子,反倒是普兰十六岁的青涩笑容印刻得越来越深,好像有什么力量在bī迫他铭记一样。

  面对风信子一如既往的缄默,乔伊亚不禁产生了诸多怀疑:为什么十七岁生日当晚一觉睡去,醒来时,他就已经躺在长翼鸟背上?为什么他离开得如此匆忙,甚至等不到天亮和普兰道一声再见?为什么当他思念普兰、准备返程的时候,长翼鸟却死活不肯依从?

  他隐约感到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cao控着某些可怕的事qíng。

  悲怆的qíng绪随着时间推进愈演愈烈,在每一晚的梦里深深扎了根。无论乔伊亚怎么说服自己,噩梦的yīn影始终笼罩在上空,久久盘踞不散。

  就在这时,他想到了童年那个关于“卡卡”的约定——流幕幻镜。

  他本该和普兰一起去白烟洲的,可他现在等不及了。他要马上站到那面镜子跟前,做出一个微小到不足以改变任何事qíng的决定,然后好好地看一眼二十岁的、安然无恙的普兰,让自己那颗高悬了许久的心平静下来。

  远处忽然响起了一声尖细的长啼。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只浑身雪白的小鸟以惊人的速度疾she而来,飞快bī近小屋,尖喙如箭矢一般“砰”地钉在了窗棱上。

  风信子!

  乔伊亚面露狂喜,赶忙将它拔了下来,问:“怎么样?普兰有回信吗?”

  风信子抖了抖羽毛,用一双清澈的小豆眼盯着乔伊亚,然后张开了它金色的尖喙——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没有一丝声音从喉咙里传出来。

  乔伊亚脸上期待的神色瞬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