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严肃地问乔伊亚。
乔伊亚眼神坚定:“要继续。”
“行。”
里昂大叔没有再劝。他伸手拍了拍乔伊亚的肩,说:“我们继续走吧。”
他们又花了一小时走出红杉林,绕过冰棱倒悬的艾加峡谷,来到了一片无垠广阔的湖泊旁。
这湖泊四面都是茫茫雪野,本该像其他水域一样结起厚冰,却不仅没结冰,还古怪地冒着暖雾。沿岸绿糙丛生,水鸟纷飞,俨然属于生机勃勃的chūn夏。
“这边。”
里昂大叔招了招手,带着乔伊亚绕湖走了一小段。岸边某处忽然开始结冰,在极短的时间内结出了一条笔直的冰路,铺在暖雾袅袅的湖面上,通往遥远的天际。
“顺着这条路一直走,走到水流湍急的尽头,那儿就是流幕幻镜。”里昂大叔对乔伊亚说,“切记保持清醒,任何决定都要慎之又慎,不能被它诱惑。还有,把风信子留给我,如果一小时后你没出来,我就让它去叫你。”
“好。”
雪白的鸟儿扑腾两下翅膀,落在了利昂大叔肩头。
乔伊亚从怀里掏出一本丝绢包裹的旧书,翻开它,找到了折角的那一页。当年稚嫩的签名还留在上面,没有随着消逝的时光一并淡去。
村落,松柏,雪野,湖泊,山脉。
眼前的景象与书上的cha图一一契合,只是童年时,他和普兰都以为飘在湖上的是一层寒烟。现在才知道,那原来是温暖如chūn的水雾。
普兰。
我违背了承诺,一个人先来到了这里,请你不要生我的气,请你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我面前。
乔伊亚顺着冰路往前走,淡淡的雾气缭绕在脚边。
随着他一步一步靠近湖中央,最外围的湖水减缓了流动,逐渐静止,开始凝结,形成了一圈泛白的半透明冰环。冰环的内侧几乎紧贴乔伊亚的脚跟,他每走一步,所过之处的湖水便凝结起来,冰环也更宽一步,就这样慢慢bī近了湖心。
等乔伊亚发觉状况不对的时候,流淌的湖水已经只剩下窄小的一汪。
周围寂静得可怕。水鸟的吱咕声消失了,鱼群的跃水声也消失了,寒风带着qiáng烈的冷意chuī过岸边,碧绿的芳糙却似覆了一层胶蜡,根根凝固不动。
乔伊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去看——身后已不再有来时的路,一块庞大到不见边际的冰幕高高悬挂在眼前,鱼群和水鸟镶嵌其中,就像美丽的琥珀。
他惊怔了好一会儿,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又伸手去摸,险些冻伤手指。
他往后退了几步,打算继续朝湖心走,刚一转头,面前竟然凭空出现了和身后一模一样的冰幕,堵住了他的去路。顿时,目所能及的地方完全被冰幕占据,将他困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里。
乔伊亚抬头环顾这壮观的景象,半透明的冰幕上有虚影在晃动,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多少细节,但能隐约辨认出是般萨的村庄。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流幕幻镜。
普兰,我就要再次见到你了。
13流幕幻镜(下)
乔伊亚专注地望着流幕幻镜,童年的记忆浮现出来,泼了浓墨重彩一般鲜活。
他看见普兰和自己在森林里玩耍,追逐着一只狡猾的短尾貂,活泼的棕色小马就跟在他们身后。短毛貂个头小,肢体灵活,逃来窜去怎么也逮不着。幼年的乔伊亚苦闷不已,和普兰面对面蹲在地上,托着腮,认真思考着逮貂大计。
乔伊亚知道,大约一分钟后,自己就会想出“在路中央挖陷阱”的笨办法,也正是这个偷jī不成蚀把米的笨办法,间接害死了卡卡。
他在心中反复默念:不要挖陷阱,不要挖陷阱!
“我们去找个网兜放在附近,再在里头放一块ròu,怎么样?”幼年的乔伊亚灵机一动。
普兰惊喜地点头:“好啊!我家里有网兜!”
两个孩子立刻站了起来,牵起卡卡的缰绳一块儿朝村子跑去。乔伊亚看着完好无损的路面,暗自松了一口气。
记忆如cháo水退去,当画面再次清晰起来时,流幕幻镜里出现了一匹成年的骏马,正在落日山金huáng的沙土中奔跑。它有棕色的鬃毛,健壮的四肢,背上坐着一个穿短帮马靴的少年。那少年高举马鞭,神采奕奕,一头红褐色的长发随风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