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镇东看起来终于『正常』许多,不再让人乍眼就觉得是地痞流氓。那日他穿得十分简单,一件皮夹克和膝盖磨破口的牛仔裤,曾经那头金发染黑了,剃成了gāngān净净的三吋头。
我摘下发黑的棉手套,抹了把鼻头上的汗水,认真替他检查机车龙头,不时从后照镜打量这个年轻人的长相,后来对方在柜台留下姓名电话,我才慢慢想起自己究竟在哪看过这个略眼熟的男人。
……瞄了眼个人资料,我才知道他叫高镇东。
他笑起来非常好看。
几次他一出现在机车行里,我的视线总克制不住往他身上瞄。我喜欢看他。那种喜欢就与机车行其他同事闲着没事时喜欢偷瞄路边经过的美女一样,没什么区别……这些事,几年后我都跟高镇东聊过。他非常惊讶。因为在他的认知里,一直以为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那间机车行,谁知道我在更早以前就开始『肖想』他了。
……我嗤笑一声,直白地说:「你那时候的样子满讨人厌。」
高镇东皱起眉,一副认真回忆、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样子,听他自语喃喃地说:「我真没印象有见过你,到底是多久以前?」
其实他没印象也很正常。当初忍不住在骑楼下多看了对方两眼的人,是我不是他,那时我们也不过是陌生人。
与他并排躺在chuáng上,两人浑身上下连条蔽体的内裤都没有,被子皱巴巴地推到一边,七星的烟盒丢得到处都是,chuáng头柜、椅子、牛仔裤口袋里。
『……完全陌生,就算始终不变一般的美丽,qíng已逝,你当初伤我心令我悲凄……qíng已逝,你当初一带走便再不归,虽今天再遇你浓qíng仍然似水逝……』
天花板的灯扇还在啪搭啪搭地转着,过了会儿,高镇东抽了一迭卫生纸递过来,我胡乱抓过一半,手便伸下去擦拭腿股。
高镇东年前买了台新音响,看起来挺贵的,左右配两个黑色四方音箱,大小跟一般幼童坐凳差不多,十分洋气,音质也很好,闭上眼睛彷佛真是张学友本人就在旁边给我们演唱助兴似的......
以前那台双卡录音机有段时间没用过了,但也没扔,就摆在一边生灰,一只红色可乐罐摆在那台四方音箱上,另一边的音箱上头则堆栈着数张卡带与唱片盒…..
我一手垫在脑后,jīng神上涌出一股倦意,直到体内那股起伏渐渐平息下去之后,我才想起要回答他的问题:「不记得了,日子过得很快,原本我也差不多要忘了你……」
高镇东看似对那段他毫无印象的过去有qiáng烈的兴致,又追着问:「我那时候是什么样子?」
我笑:「让人没什么好感,一看就是个『七逃仔』。」
我对记忆里高镇东那头金发一直没有好感;而高镇东笑个不停。。
世事难料,许多事果然不能提前说死,当初打死我也想不到,以后我竟会跟这个男人躺在一张chuáng上做/爱。
如今回想这一连串巧合,不免让人联想到冥冥之中四个字,若不是切身体会,说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好像拍电视剧一样。
『滴着泪问什么因素错误计,qíng人能重逢心却未获连系,今天的你已像完全陌生,就算始终不变一般的美丽……』
『qíng已逝,你当初伤我心令我悲凄,不得不放弃柔qíng何时已消逝,没法可重计.....』
高镇东喷出一口烟,伸手掐住我的大腿,语调有些色气:「这是不是叫缘分?注定的,我们就是注定要撞上────」
大概吧。命运这样神秘兮兮,我从没猜中过开头,亦料不到结尾。
都说有缘的两个人在人海中一定会撞到,但现在想想,有孽,其实也可以的吧。
第7章两年又两年
关于与高镇东的第一次『分手』,严格来说,也不能称做分手。
那年程耀青正读三下,老爸也已重新工作,考虑了几天,仍决定向第一间机车行的师傅正式请辞,准备入伍。想到两年的兵役,脑海头一个闪过的人却是高镇东。
得知我将入伍的消息,高镇东并不太惊讶,或者说,是无所谓。但毕竟睡过两年,他仍是象征xing地关心了几句。
……那天我们完事后,他随口聊起一点从前当兵的事,说的不多,无非就是当年学长如何如何刁难他们那批新兵。军营重视学长学弟制,学长的威力有时甚至压得过官阶,很多老兵,闲着没事就喜欢整天地gān班长(gān:找麻烦),或恶整菜鸟,几个倒霉的新兵要是刚好长得不顺学长的眼,头半年的日子会非常难过,最常见伎俩就是早上集合完毕后,回寝就会发现自己的被子不翼而飞,找了半天,结果在外面的糙丛里找到,再不就是休息时间将几个大头天兵集合起来,分派琐碎任务,再处处找碴,把新兵围在中心狂谯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