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成功的搪塞过去。但我仍感到一阵余悸,决定还是提早出去工作。
与高镇东再一次联系上,是退伍的一年后,大概吧,我并没特别算过,或许也不到一年。
在某天半夜,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将我从睡梦中吵醒,铃声响了很久,原本我想直接挂断,可定眼一看,发现是那串久违的号码,我几乎立刻清醒,并按下绿色接听键。
……电话那头相当吵杂,似乎有很多人正聚在一起嬉闹,辨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但依稀能听见喊拳的声音,什么四逢喜六连八仙的。
我开始疑惑,号码的确是高镇东的号码,可那头说话的却不是高镇东的声音,彷佛也有些无措,男人的腔调有些□□语,说:「啊,陈────请问是陈先生吗?」
我有些警惕,并无立刻回答,仔细听着电话那边的动静,男人的声音突然又拉远了,听起来在跟旁边的人说些什么,很模糊,很快他又回来重复一次:「不好意思,我是高镇东的同事……我叫Peter啦。」
我说:「喔,我姓程,请問有什么事吗?」
黑暗中,我的心跳有些急促,感到一阵隐隐的期盼与兴奋。这通电话来得措手不及,我本已放弃去想是否还有任何与高镇东继续的可能,可现在,这个名字又像一记回马枪,无预警地掉头刺向我,我无法再假装平静。
叫Peter的男人开始赔笑,语气为难地说:「是、是,不好意思啊程先生,那个,东哥喝得很醉……我翻了他电话簿,这个号码是他刚刚自己指的────哎,请问你方便来接他一趟吗?我也是刚来的新人,不是很清楚东哥住哪里……」……
我没有回答。
瞬间,彷佛也跟着置身在电话那头的环境里,混杂不堪。无法辨识其中究竟有多少男女的声音,他们是在调qíng、争吵、还是唱歌,它混乱无比,我似已能闻到电话那头浓重的酒气,还有高镇东身上的味道……
我无法做多余的思考,只问我自己,想不想见他?
.....几分钟后,当我挂断电话,已确定自己真正无可救药,这种病,大概就叫太过寂寞。
………
三更半夜,匆匆洗了把脸,套上衣裤,前后花不到五分钟,出门前我本能拿起机车钥匙,转念一想又放下,拿了钱包,叫了台出租车,朝林森北路狂奔而去。
上车后车看着窗外空dàng的马路,巨幅的黑夜下,它的静谧丝毫无法安抚我。高镇东。脑子里全部都是这个名字。我承认我想他────想得要死。
这两年以来,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如同这一刻,让我如此迫切又明白地认知到自己疯狂地想念他,只一通电话,就让这压抑一切在沉默中爆发。
我觉得自己也许正在做一件逐渐脱轨的事,而我无法掌控它的发展,靠在椅背上,出租车稳稳地向林森北路驶,引擎轰鸣,表上的光亮的数字又跳了五块钱,方向灯嚓、嚓、嚓的闪────我本应该是最讨厌这种未知不明的前路,可那一夜我却无法喊停,也不想回头。
第8章八(上)
要说中山北路有什么时间是不塞车的,只有半夜三更。
照那个Peter给的地址,高镇东上班的那间酒店应该就在国宾饭店旁边的巷子里,从我家过去整段车程不到二十分钟,下车前,我对那中年司机说:「运将大仔(闽南话:司机大哥),可不可以等我十分钟?表照跳,我去接个朋友很快就回来。」司机欣然答应,说他先把车绕出去掉个头,回来就在这里等我。
『心爱的你甘也会谅解,阮会来离开是不得已....若听到鼓声,阮的心qíng会快活,攀过了一山又一岭,演唱阮甜蜜的歌声......』
『不要当做阮风度轻浮,全望你热qíng的人客兄...阮的心qíng是暗淡,日日夜夜在作梦,转来去,我温暖的故乡......』
照着门牌号在那条巷子内一间间地找一家叫『银坊』的酒店,半夜三点多,整条巷弄还是闹哄哄地,三步一间小酒家,五步一间夜总会,外边马路上的摩铁比7-11还要多。林森北路是当年台北出名的『不夜城』,那时北部举凡能叫得出名字的风月场所几乎都在这块区域挂牌做生意,消夜档,三温暖,槟榔摊到处都是,宛如一座深夜的成/人游乐王国。
沿路都是从玻璃门内传出来的卡拉OK歌声,此起彼落,有的唱得荒腔走板,叫魂一样,哭不像哭,笑不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