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故事_作者:台北人(28)

2017-08-02 台北人

  我笑笑:「唱得很深qíng啊。」

  高镇东拆了包可乐果说:「对嘴的吧。」

  我无言以对,索xing不说了,从他手里抓过一把可乐果就往嘴里丢,房间里一时诠是喀啦喀啦的声响,高镇东忽然转过头对我说,「我有跟你说过我会弹吉他吗?」

  我略感惊讶,他还真没说过。高镇东见我的表qíng便明了了,哈哈笑了两声,挺欠揍,他兴致一来,将那包可乐果塞到我手里,叫我等着,接着开始一阵翻箱倒柜。我细数,若不算中间我当兵那两年,那时我们『在一起』也差不多快四年了,老实说,对于高镇东这个家,我仍是不太熟悉,我不会去翻他家里的东西,如果这里真还藏着一把吉他,也不是没可能,只是比较出人意料而已。

  ......高镇东还真的翻出了把吉他。

  一把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木色吉他,看得出来有些旧。高镇东面带兴奋地关掉了音响,拖来一把铁椅,自信满满地正对着chuáng前坐下,手指随意地在琴弦上拨动几下,撩出阵阵清脆不成调的和弦。乐器我一窍不通,但看他抱吉他的架式好像真有两把刷子,我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一时觉得新鲜也心痒────我忽然明白,为何以前学校那些懂得说学逗唱的男生把学妹的成功率总是特别高,拿着乐器的男人,有种别样的魅力,看起来深qíng专ㄧ,就像现在的高镇东,最要命的是当那双眼睛看着你的时候,让人有种错觉────好像他爱你。

  ......我有些恍惚,彷佛已能想象出少年时的高镇东是什么样子。

  人不痴狂枉少年。他在那个年纪里对某个漂亮女孩一见钟qíng,跑去刺青、跑去学弹琴,这些都像是他会做的事,疯狂────那是他的青chūn。一生只有一次的青chūn。青chūn过去了就不会再回来,就像他自己嗤之以鼻过的,那些不过都是傻事,他不会再去做一次,可我猜他这辈子,肯定都忘不了那个女孩。

  高镇东咳了两声,装模作样地说:「来,点歌吗?」

  我有点狐疑:「能点歌?」

  他严肃瞪了我一眼,我低声笑出。

  「来个深qíng的。」我坐在chuáng上,一脚翘起,手搭在膝上,像个大老爷,我考虑等下要不要塞个两百块到他内裤里。

  高镇东不再废话,随手来了一段。我原以为他是骗我的,没想到真有两手,起码听在我这个门外汉耳里,还是觉得挺厉害。美中不足的是他没唱歌,只是弹,弹了一段不知名的旋律,高镇东侧低着头,嘴唇微抿着,神qíng认真,开始还看得出有些紧张,后来也完全投入,那瞬间,他看起来竟跟那些大学校园中的文艺青年也没什么两样────我有点舍不得眨眼,悔恨手边没有相机。

  后来弹到一段明显是『□□』的部分,我震了一下,觉得这段旋律有些熟悉!

  电视机定格在周星驰中枪的那一幕,他面色苍白靠在墙上,腿上全是血,袁咏仪的眼睛大得跟金鱼一样……chuáng边那枝落地灯散发令人昏昏yù睡的huáng光,地上躺着几卷录像带的盒子、一只可乐罐,高镇东抬头看了我一眼,笑得迷人;我张开嘴,没能发出声音,想破了头也想不起来他弹的是哪一首曲子,我只肯定自己一定在哪听过这首歌……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qíng,大概就是一碗菠萝冰,或芒果冰,刷地一下全倒进滚烫的心窝里,化成一滩黏腻的滋味,一塌糊涂的,然后,一直这么胡涂下去。

  窗外的台北太冷了,冷到让人经常想就此睡去,一觉不醒;而窗内无疑会是一场好梦……

  那个下午我不知道高镇东到底弹了多久,当我一觉醒来,外面已经天黑。窗上的玻璃起了一层白雾,晕开了万家灯火,我以为自己睡了很久,看看闹钟,也不过一个多钟头。我似做了场梦,记不太清了。梦里的我在骑车,什么也没gān,就是一直骑、一直骑……突然间,我脑子一动,想起来了。

  高镇东看起来一直没睡,他坐在旁边看电视,电视机的声音被调得很小,要不是那一把木吉他就躺在地上,我几乎要以为下午那件事是自己在作梦。

  我终于想起来高镇东弹的那首是什么歌,

  见我醒了,他问我:「笑什么?作好梦啦?」

  我说:「你弹的那首─────」

  高镇东有些诧异:「你还在想这个?」

  「想起了,天若有qíng,Beyond嘛。」刘德华一脸鼻血、骑着重机载着身穿白纱的吴倩莲,最后被人砍死在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