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故事_作者:台北人(52)

2017-08-02 台北人

  我跟程瀚青分享不少以前听过各种诡异的『混号』,也跟他说起几个大哥的传奇故事,他平时少有表qíng,可那个下午,他的眼神都透着隐隐的笑意。

  他问我:「那你以前有什么绰号?」

  我伸手把地上的烟灰缸拖到手边,说:「想知道啊?」

  程瀚青弹了弹烟灰,嗯了声。

  我以前的确有个绰号,原本那只是罗军一个漫不经心的玩笑,结果被其他人叫开了。有一次劳力仔请手下一大群弟兄去洗三温暖,在大众澡堂听见罗军叫我,就忍不住大笑,当场就亏着罗军说:「阿东这个『艺名』取得好啊!名符其实!以后去大哥店里帮忙,那边美女不缺,就缺个镇店帅哥!」......

  ────好像都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程瀚青难得有这种迫不及待的样子。他问我:「到底叫什么?」

  我忽然玩心一起,指着自己的脸说:「你说这叫什么?」

  程瀚青顿了顿,一副你耍我吧的眼神。我哈哈大笑。

  「......后来我大哥走哪都叫我靓仔靓仔,很多人就跟着起哄,开始有人叫我靓东、有人叫我靓仔东,之后唯一会连名带姓叫我的人就只剩下仇家了。」我笑。

  程瀚青说:「听起来有点像香港的那种古惑仔。」

  「靓东……」他忽然这么叫我,我转头看着他,他神qíng有些玩味,一双眼神仔细地打量着我,宛如一场赤/luǒ的视/jian。

  他的嘴微微动着,像是反复把那两个字放在口里嚼,反复地、慢慢地嚼.......

  我将烟恶意地喷在他脸上。

  靓东。他又叫了一次。这次比较模糊。

  同样两个音节,从程瀚青嘴里叫出来却别有滋味,听起来跟别人都不太一样,或许因为我们那时刚做完爱,我总觉得他在跟我调qíng。

  .......

  当年,罗军是劳力仔手下最出色的一位『武将』。劳力仔转型之后,酒店一间接一间地开,事业规模越做越大,重心大多摆在赚钱,早不在从前那般喊打喊杀,其中多少也扯到了历年来政/党轮替、警政大换血的缘故。

  我是正好赶上末段时期。

  劳力仔一无反顾弃武从商,受打击最大的应该就是罗军。

  别人都说罗军这下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听说年轻时,他帮着劳力仔从高雄火拚到艋舺,用一双拳头把劳力仔从一个卖鱼的儿子推到角头大哥的位置,虽说老大是劳力仔稳坐,但罗军本身的传奇的色彩却更为浓厚,江湖上每一提到罗军,通常最大的印象就是他很能打。出了名的能打......

  十八岁那年我跟在罗军手下『学习』,那时候就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地痞,大哥让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搞过不少事,不只是收债。像我们底下这种『小弟』,说白了就是个打杂的,哪里缺人,就得补上去帮忙。围事,跑腿,上面火并时,我们就得做打手,还得给大嫂或老大qíng妇当司机。简单来说,只要大哥需要你去gān什么,你就非gān不可。

  劳力仔对于赚钱这件事,比作一个纯黑社会还异常热忱。

  有一次我曾听他在茶桌上对罗军说:「黑社会不是人啊?黑社会不用吃饭啊?恁爸以前混黑社会是因为小学没毕业,没活路没饭吃,现在继续混───当然是为了赚钱。」

  我们底下早都敬罗军是『二哥』。

  他跟劳力仔平起平坐,称兄道弟,在帮里说话极有份量。外面都在传,劳力仔能有今天,罗军功不可没。就连劳力仔自己都不否认。

  后来罗军开玩笑叫我靓东,算无意间给我开启了另一条生路。去服兵役之前,劳力仔亲口对我承诺,退伍后让我去银坊上班───在此之前,关于未来,我是从没想过。

  最血xing方刚的那两年,我的人不是在迪士可围事、就是在街上火并。后来去回想,才多少感到心惊,刀口舔血的日子,都是过一天算一天的,有了今天,不一定有明天。

  年轻时的我完全没有这种惊心的感觉,天不怕地不怕的,即使有个正点的女朋友,也无牵无挂,经常上一刻在chuáng上与小丽温存,下一刻接到电话就套上裤子提着家伙出门。

  日子过得昏天暗地,打打杀杀。

  .....最后一年过得最是疯狂。

  第27章二十四(下)

  当时劳力仔在本土已混出名声,可看在那些土生土长的台北角头与那帮外省挂眼底,他就一个南部的土包子。那些台北角头们很矛盾。心里既看不起这个迅速崛起的『乡下人』,又眼红劳力仔在台中搞起的有色生意如日中天,劳力仔yù在台北cha旗开店的动作,就像狠狠踩到他们的领地与老虎尾巴,那帮人千方百计想给劳力仔洗脸(闽南语:羞rǔ、消遣),来个下马威,按规矩来说,拜码头是少不了,反正劳力仔在他们眼中就是个『庄脚俗』,一个死南部人想来台北捞钱,还不是要捏在他们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