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出名的四所『台清jiāo成』,谁都知道,老板一拍大腿,眼睛瞪的老大,开始抓着程耀青的肩膀疯狂地乱夸一通,帮他儿子问了很多学习方法,还免费送了盘辣椒炒海瓜子给我们。
庄老板有些感叹,对我说:「阿青,你弟弟要出息啦!以后会越来越好......」他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抿着嘴,举杯跟老板gān了一杯。
那时的程耀青在我的意识里不再只是我弟弟,他妈简直像我半个儿子,突然间,我就尝到了一把收获的滋味,微苦的酸涩从喉咙流淌到胸腔,当学徒熬日子的倦怠被赋予了它的意义,重新注入了生机────两年,一切似都值回票价。
我没念过大学,也不爱读书;程耀青能读,还能读得很好。我也告诉我自己,会的,以后会越来越好,会的。
收起笑容,我警告程耀青:「你皮给我绷紧一点,去台南别他妈乱来。」
程耀青重重的点头,双手捧着杯子,yù言又止半天,最后只化作一声:「哥」。
他很久没有这样叫我。好像回到小学以前,他每天伸出两只胖手,要我背他那样。
我不擅长应对这种气氛,伸手就巴了他的头,兄弟俩相视而笑,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
跟师父便宜买的那台二手大哥大忽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震没两下又安静下去,我抽出来,掀开盖子一看,是一串没有储存却烂熟于心的号码。
将手机放回口袋,我继续与程耀青喝酒,刚刚那两下震动早就消失了,麻意却彷佛残留着,顺着大腿攀爬到背脊,让我心不在焉。
『初恋爱qíng酸甘甜,五种气味唷,若听一句我爱你,满面是红吱吱,尤其是小姑娘,心内是真欢喜,表面上他革甲真生气唷,啊啊啊......伊伊......』收银柜上那颗的金旺来旁边有台收音机,正播着歌,海产店的夜晚渐热闹起来,冰箱上门还贴着张倩女幽魂的电影海报,这部港片上映那年红极一时,后来王祖贤成为新一代军中qíng人,我当兵入伍那年,有个同梯喜欢她欢得不得了,把她的明星照藏枕头下,贱兮兮地撩着裤档说少不了它。
四周全是声音。喊拳、笑骂、油锅与火焰爆出劈哩啪啦的声响,jiāo织出独特又通俗的生活气息,在耳边忽远忽近,飘忽不定────我的注意力早已停在十几分钟前的那串号码上,想起那个号码的主人、以及他的声音。
────他叫高镇东,他是一把烈火。
第4章爱火花
九零年代那十年,张学友红透半边天。那时候我每天除了上班外,也没什么休闲爱好,倒是买了不少他的卡带,每盒差不多一百块到一百二十块钱。平时工作累得跟狗的一样,一到休假我通常懒得再出门,睡醒了劲在家看个半天的电影台,听听卡带,饿了就吃,要不就骑车去三重找高镇东打/pào,这样的一天,对我来说已经是无可挑剔。
程耀青升大三那年,老爸决定重cao旧业,回去当出租车司机。那是某个周五。老爸和我商量这件事的时候,声音放得很低,当时我正准备去洗澡,听见背后的声音便一愣,回头就见老爸逆着客厅灯光站在餐桌边......
他两边鬓角白了一点。我看着他,忽然发现他的身影比起以前似乎略矮了些,大概是因为现在他的背驼了一点。
......那几秒钟,我们之间流淌着沉默。我不确定当时是否只有我自己感到某种微妙的尴尬,客厅的电视机还开着,是新闻台,正播报着明天的气象预告……我拿下肩膀的浴巾,突然有点想抽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合适。
我跟程耀青不同。除了日常生活必备的jiāo流外,我跟我爸一般不太聊天。尤其是出去工作之后,待在家的时间大幅减少,下班一回家就蒙头大睡,有时半夜爬起来吃宵夜时,老爸也睡了......此时面对这突如其来散发出的陌生感,我有些无措,我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尤当前面站着的人是我爸。人往往改变不了事qíng,而是事qíng改变人。我爸的脾气这些年来显然变了许多,可能是失去健康改变了他,亦可能是失去老妈改变了他。我发觉自己到现在,仍不太习惯老爸身上的这些改变,这种不习惯,有时甚至让我无法与他长时间的面对着面。好比我始终不敢直视老妈的照片。
那种感觉并不好受。彷佛被人一手将头qiáng按进水底,只剩一口气憋在胸肺中,压抑的难受。
我将目光挪到老爸的腿与手,张开口后顿了顿,才说:「你可以吗?不用勉qiáng,我现在薪水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