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车的路上,林旭对大哥林建说:“真好,大哥总算摆脱学习了,老师们都说大学特别轻松。”
林建愣了下,随即笑开,捏了捏自家弟弟的脸颊,“哪有那么好。高考又不是结束,一切才刚刚开始呢。”说到最后,他的眼里也染上几分不知未来的空濛。
林旭不知所以,却仍是有些羡慕。
林建只好笑了笑,又揉了把弟弟的头发,“以后你就知道了。”
以后?又是以后。
林旭转过头看向车窗外移动的街景,目光无所落点。到底什么时候是以后?为什么他总是没有等到“以后”,就已经结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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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把自己用旧的手机给了林旭,买了个新的。家里座机坏了很久,能勉qiáng接电话,但早看不清来电显示了。他在家里又玩了几天的游戏,便出去打工了,晚上回来便在网上搜索着各大学的官方网站。
林旭假期便常坐在大哥旁边,一同浏览着那形形色色的网站,一边问着琐碎的问题:“这大学在哪?”、“为什么我没听过这个大学?”、“大哥你要学什么专业?”……
林建笑了,“你怎么比我还认真?看上了哪个大学?”
“哥,你想过去远一点的地方读书吗?”
“当然了,但如果不是好学校,就选个离家近点的。”
林旭有些失望地垂眼。
“怎么了,你想去哪?”
林旭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想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没有一个人认识我。”
“不会害怕吗?”林建有些意外自家十六岁的小弟弟想得这么多。
林旭抬起头,目光闪了闪,最后摇摇头,“不会。”
“那就加油吧,去很好很远的大学。”林建笑了。
林旭不知为什么,也忍不住笑了,眸光闪动,十分清亮。
那是临近期末考试的时光。
高考余韵刚过,普通的学子们也开始承受考试的重压。
六月天,也是台风多发的季节,往往前日还烈阳高照,下一刻便狂风骤起,拉起了台风橙色警报。
大雨瓢泼,地上满是被砸落的葱绿叶片,在脏污的泥水中浮动。
林旭常常因守在走廊的栏杆边而被泼了一身水汽,又或者被照得全身发烫。但他又总是忍不住走得很近些去看清那个人,在滂沱中泥泞的轮廓,在烈日下斜长的影子。
他习惯了偶尔等不到对方的突发qíng况,也学会了如何在对方抬起视线的前一秒把自己隐藏。
这种行为代表什么?是刻苦铭心的思念成疾?亦或者求而不得的哀伤?
林旭只是习惯了,习惯了在这个时间站在这里去守候一个身影。
他没有qíng绪波动,既不高兴也不痛苦,只是站在这里看着。
他总是想,或许有一天他突然赖chuáng起不来了,这个习惯也就断了。
时间是沙漏中的细沙,却可以荒芜整个森林;时间是钢铁被打击的磨损,却可以变换沧海桑田;时间是人类眼角的皱纹,却可以抹去一个星球的生命。
当这样一想,他们的时光又是何其短暂?他们的存在又是何其渺小?他们的坚持……又是何其可笑?
“大哥,未来是什么样的呢?”
那个时候,他是不是想喜欢谁就能喜欢谁呢?
——不是的,如果你不够qiáng大,你永远不能选择你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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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那几天都下着蒙蒙的yīn雨,晚上睡梦中能听见风雨敲打窗户的窸窣声。
期末过后,便是漫长的暑假。
上一个期末结束时,还有个像小狗似的家伙缠着自己不要走,用湿润的舌头舔舐他的眼睫毛,小声念着:小旭。
而这一个学期末,他孤独地坐在空落落的教室,举目四望,一片空茫。
明明已经封起来了,但还是有些记忆狡猾地钻了出来。
他刚刚下楼时似乎有看到那个家伙母亲的身影,但也只是一晃,他差点没认出来。
林旭瞳孔微微放大,突然意识到,那是不是意味着整整两个月,他都看不到那个人了?
心口被尖锐地刺了一下,他突然不知所措。
这种无助感像是梦魇一般缠绕着他的四肢,像是过去四月个里每一个夜晚,在他的身躯上留下禁锢的印痕。
当他的大哥来教室接他,抬起他的头时,看到的是一张惨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