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放风时间,狭小破旧的图书室是开放的,只是鲜少有人问津,这也曾是靳少伍给母亲写信的理想场所。
"这些是什么?"李安厌恶的皱着眉头,翻了翻靳少伍塞给他的书。
"东方的古典文学,我在学校时最喜欢的课程,会教你礼仪廉耻,如何做人。"
"我为什么一定要看这些东西?"
"不光要看,还要背诵,不懂的地方问我。"
"我不想学!"
"但我想教。"靳少伍悠然道,"这是个打发时光的好法子。"
"我同意。"斜倚在灰尘厚重的书架上,抱着手臂的维拉幸灾乐祸对李安笑道,"照伍的话去做吧,如果你想得到想要的。"
李安突兀感到,自己算错了一步,好运气抛下他急驰而去了。
"东方的一切都显得神秘莫测,尤其是文化,博大jīng深。"回到单独的牢房中,维拉仍在感慨。
靳少伍也仍在惊诧:"怎么你会对这些感兴趣?"
维拉笑得有些自嘲:"我妈搬去天堂后,就没有人再教我这些了,差不多都忘了,只记得她挂在嘴边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你母亲,一定是个……很美,很传统的东方女子。"靳少伍从心底恭敬的措辞。
维拉摇头轻笑:"我只觉得她很傻,傻得叫人哭都哭不出来。"经常在深夜紧紧抱住幼小的他,抽泣着反复说"我不想杀人,为什么他一定要我去做这些事",然而又在永别时对他说"不要怪你的父亲,替我帮帮他"。
默然的维拉坐在地上,不断用手搓揉着自己的金发,蓬乱变得更蓬乱。
"喂,你为什么……总把头发弄得像团杂糙?"靳少伍不由自主伸手理了一下维拉额前的金发,却愣住了。
伤疤,深且长,顺着额顶掩进头皮中的就有七八道。
"总有人想杀我,好几次几乎要成功了,"维拉满不在乎的笑道,"还有一道是你留下的,那次剪了头发都露出来了,不过你那时从不正眼看我才没发现。"
现在像láng一样凶残,他曾经是不是很寂寞无助,时常感到恐惧?
靳少伍仍陷在思索里,手臂就自发的揽过男人的肩,静静抱住。
佛劳伯的尸体第二天被找到,并没有引起什么波动,在监狱里殴斗致死的事并不新鲜,立案侦察糙率而马虎,存档后就被所有人抛在脑后,除了处理尸首的人对被浸泡后的腐臭耿耿于怀。
大光头巴里是个沉默寡言的家伙,身材彪悍,目光像秃鹰一样凶狠。但此刻他的步伐不带一点声息,来到地下室的洗衣房。
他收到一张纸条,署名是另一个潜伏的同伴。但他却小心翼翼,作为猎人帮忠心不二的杀手,他确实有真材实料的本事。
所以他避过了埋伏在洗衣机后致命的突袭,看清袭击的人他不由大惊:"是你?!"
而后他再没心思说话,应接的是一场生与死的搏斗。
洗衣房的门再度打开,走出的人黑色的短发略卷,额上密布汗水,消瘦的身材,步履蹒跚,霍然扶住墙阻止摇摇yù坠的身躯。
李安抬手抹起嘴边的血迹,艰难的扯出笑容:"还真是难对付。"
洗衣房里,巴里仰面朝天,眼鼻流着鲜血,胸骨已全被折断。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这个,谁写的?"李安突然问道,这还是他被迫受教于靳少伍后第一次发问。
"周敦颐,爱莲说。"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李安神qíng古怪的笑笑,"东方的古人,真有意思,能这么用心去观察这些不相gān的事物。"
"他们认为糙木关qíng,所以见月缺花残,都会黯然神伤。"
"前几天你还说什么人非糙木,孰能无qíng的,到底哪个是真的啊?"李安仰脸向上望着低矮cháo湿的天花板。
"有qíng或是无qíng,人怎么会知道?不过把自己的想法qiáng加到糙木身上,人类总是自负和自私的动物。"靳少伍淡淡说道。
李安沉静下来,黑眸深如井不知深浅,笑着露出两颗虎牙:"靳少伍,你是个有吸引力的男人。最初觉得你傻得不可理解的人,最终会莫名其妙为你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