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岱川淡淡地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周自恒,道:“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那时候我就在想,等你长大了,应该又是一个霸道bào躁的纨绔小少爷。”
这一段黑历史时光太过久远,周自恒脑海里没有半分印象。但听得明岱川这么说,他脊背上所有的肌ròu都紧绷起来。
车载空调源源不断地在输送冷气,循环系统使得车内温度舒适宜人。
然而周自恒却开始流汗。
整片衬衫都是湿润的,为了不打湿椅背,他尽量再坐直了一点。这期间,他尚且还保有一点理智,回应明岱川的话:“我曾经确实很不懂事,很让人替我cao心。”
他没有寻找借口的意思,不卑不亢地正视他的过去。
眼神清明又坚定,恰好与明岱川对上。
明岱川沉默了一秒,尔后浅淡地笑了笑:“事实证明,我看走了眼。”
校园里起了风,高大的梧桐树枝叶摇晃,路灯就在树影里明明灭灭,连带着车内的顶灯好似也忽亮忽暗一般闪烁。只有周自恒眼底的流光不曾游移晃动。
他有一副昳丽到近乎惊艳的形容,但因为气质沉稳,并不显得轻浮。
“在你和小月亮刚刚开始jiāo往的时候,我送给了她第一封信。”明岱川收回目光,望着前方,车厢前摆着一家三口的合照,明玥从后方揽住他和江双鲤的脖子,笑容灿烂。
“我和她说‘这世上有许多人,有些人浅薄,有些人金玉其外,而败絮其中,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如彩虹般绚烂的人,当你遇到这个人后,会觉得其他人只是浮云而已。’”明岱川敲了敲方向盘,叹了一口气,“我其实是想劝她,不要因为过早地钟qíng浮云,而错过彩虹。”
周自恒微微怔住。
他的神色落入明岱川眼底,明岱川微笑了一下,说道:“我女儿的眼光可能比我的好得多的多。”
他用这样的方式侧面夸赞了周自恒,周自恒有一点受宠若惊。
明岱川向来对女儿爱若珍宝,认为周自恒是一头怀有坏心想要拱白菜的黑猪喽啰,几乎从不给他多少好脸色看,一同出门旅游都千防万防。
周自恒回以一个谦虚的笑容。
三分喜悦,两分落落大方,五分尊敬,明岱川对周自恒的神态十分满意,这是一个逐渐成熟的男孩,开始有了自己的担当。
“我今天送给明玥第二封信,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明岱川拉开了抽屉,从里头拿出一个信封。
和明玥收到的一般无二,棕huáng色外壳。
周自恒顺应明岱川的目光打开来,里面的东西也一般无二。
一张银行卡,和一个避孕套。
昏huáng的车灯黯淡了许多,周自恒在黑暗里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是万马奔腾时,足蹄落在地上的“咚咚咚咚”,又响又急,大得让他忽略了车厢外学生的jiāo谈和欢笑声。
他很紧张,口gān舌燥,喉间不由自主地滚动,手心里都冒了汗出来。
“叔叔……”
“你比明玥大了快两岁,多的话也不用我说给你听,我想你都懂。”明岱川目光炯然,语气十分恳切认真,“明玥很喜欢你,我知道,而且我也看得出来,你对她是认真的。”
“我希望你能学会承担生活的责任,也要学会承担生命的责任。”
一张银行卡是生活,一个避孕套是生命。
明岱川的思量不可谓不长远。
他将这两份东西送给明玥时,带给周自恒的警告和警醒;如今这两份东西落进周自恒手上,周自恒知晓,这是一种认可。
“当然,你现在还没有能力承担起生活。”明岱川语气放得轻了一些。
周自恒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昏huáng的灯火里一动不动。他的手指摩挲着银行卡的表面,凸浮的编码咯着他的指腹。
他有许久的沉默,像是进入了沉思。
在这之后,他开口询问明岱川:“这张卡里有多少钱?”
“五十万。”明岱川双手十指jiāo叉,摆在身前,用商量的姿态和周自恒说,“在你们结婚之前,你和明玥的所有两人花费,我希望都由我来承担,而不是由你爸爸支付。”
他说得非常认真,并且显然是经过了一番考量和准备,不是无的放矢。
幽光把明岱川的脸庞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