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是一片湛湛的深蓝色,苍穹之下,汽车车灯首尾相连,川流不息的光线和路边安静的街灯构造出一片闪耀的星海。四月的京城,夜晚和白日同样好风景。
陈修齐不由得回想起今日刚下飞机时候看到的蓝天,渺远广袤,好似一张巨幅的蓝图,昭示着前景无限风光。
“我们才拿到了银牌。”陈修齐颇有些失落,“我以为我们这个团队,至少在未来的两年里,还会像现在这样一起并肩作战,最后拿下金牌。”
他并不是空想,也不是妄念,凭借他们如今的表现,金牌只是一个时间上的问题。
但周自恒显然已经不想再向这场竞技投资时间,三个人的团队里,周自恒单方面地撕毁了协议。
陈修齐想起高中时代的历史课本,课本的中间一页记录着1960年8月苏联撤走驻华所有专家,单方面撕毁对华援助协议。而这时间还发生了什么呢?长达三年的重大自然灾害。
同理,周自恒离开团队后,他和钟晨也将面临毁灭xing的打击。
陈修齐没有满腔愤懑,这是一个人的选择,他人无法gān涉,好比天上每一颗星星,都有各自的运转轨迹。
“所以你退出ACM之后,想做什么呢?”陈修齐正色询问。
周自恒在他身边并排行走,两人之间相隔了半米的距离。
“你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周自恒道。
道路两边是暖色调的街灯,他的影子由长变短,再由短变长,如此来来回回。
陈修齐看着他的影子一会,两厢权衡,坦诚道:“都想听。”
“假话就是,我还没有想好。”周自恒偏头,弯着唇笑了一下,“而真话就是——
“我想创业。”
他显然已经有了一个长远而周详的计划,面上dàng开的是富有自信的笑容。
周遭高楼林立,这是京城非常繁华的一块区域,由高新科技带动产业发展,从而带动经济链条,而写字楼里的员工则是链条上高速运转的齿轮。晚上九点许,办公室里还亮着灯光,从玻璃窗口投she出来,比月光更要打眼。
周自恒抬眼,把目光定格在写字楼上:“如果我们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依旧参加比赛,那么到最后,我们会获得一项荣誉,然后选择继续深造,或是进入企业,类似于你喜欢的IBM或者是微软。”
他把画面勾画地美好,美好之后,总会跟着一个“但是”,于是陈修齐没有接话,等待着他的下文。
“其实按照我们现在的状态来说,两个月换一个亚洲金奖,八个月换一个世界银奖,投入和产出是成正比的,而且略有盈余,但如果继续加大投资,那么到了最后,只会入不敷出。”周自恒立在了原地,目光清明,“陈修齐,为了一个虚无的金奖头衔,你觉得这样做,会值得吗?”
他停在了人流并不密集的梧桐树底下,茂密的树叶间隙透露斑驳的灯光。
风声把嫩绿叶子chuī出细响,周自恒的问话一样轻,在陈修齐听来,却是掷地有声。
他意识到了他和周自恒最大的分歧,他把竞技当成热爱,而周自恒把比赛当成锻炼能力充实自己的磨刀石。从一开始,周自恒进入集训队的目的,就已经非常明确了。
“我看过你用VisualBasic写的图形界面,也看过你用OpenGL写的图像处理软件,还有DirectX,你也很熟练。”周自恒一一道来。
这是一系列的图形软件,并不是ACM的训练内容,而是陈修齐的兴趣所在。
“你是在夸赞我吗?”陈修齐愣了一下。
周自恒慡快点头:“对。”他靠近了陈修齐,拍了拍他的肩膀,“但同时,我也是在招揽你这个人才。”
礼贤下士是笼络人心的好方法,一句夸赞周自恒毫不吝惜,更何况陈修齐确实有这个实力。
很显然,他不止准备自己退出ACM,还准备拉着陈修齐一起下水。
更进一步,他会说服钟晨。
陈修齐认为自己掉进了周自恒的陷阱之中,霓虹灯变成一片光晕,点缀在周自恒的身后,他cha着口袋,面容极其英俊,也非常年轻,但陈修齐猜测,他的心里可能藏着一个老油条。
能言善道,还说自己语文不好。
陈修齐有点牙疼,但他确确实实因为周自恒的话,产生了一点动摇。
他长舒一口气,看向边上最近的一栋写字楼:“我前段时间也路过这里,十二楼是一个学长开的公司,做网络技术,今天我再路过这里时,十二楼已经改换门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