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誓言,十年后,还能不能做数?】
明岱川目光如炬,如同怀璧的蔺相如,于王宫大殿质问野心勃勃的秦王。秦王犹豫毁诺,蔺相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明玥是价值连城的玉璧,但周自恒却不是轻慢无礼的秦昭王。
周自恒郑重点头,一字一句答复:“不仅是二十六岁,三十六岁,四十六岁,我这一辈子,都会都您的女儿如初。”
他没有时间思考,仅凭心意直言。
没有辞藻修饰,却让明岱川满意非常。他点头应下一声“好”,继而将明玥的双手都放在了周自恒的手里。
明玥的头纱,也在此刻,由她的父亲,亲手,为她盖上。
轻薄的红色盖头慢慢地遮住她的面庞,她的眼前弥散了一层水雾,透过纱巾,依稀能看到明岱川落下的眼泪,耳中也传来明岱川的嘱咐:“我的女儿,从此,就jiāo给你了,你要……”
明岱川哽咽。他是身经百战的商人,在各种会议里都能侃侃而谈,此时此刻,却连说一句话,都要再三停顿。
“你要对她好一点,不求一辈子,只求你有生之年……”
周自恒带着明玥领取结婚证,明岱川没有嫁女的忧伤;今日领着女儿走出花车,他也没有太多的担忧;但当他把红色的盖头放下,女儿的脸孔在纱巾下模糊不清时,他意识到,他是真的,要把女儿jiāo给另外一个人了。
另外一个也爱她的人。
证婚人已经站在了高堂上,武老师头发花白,穿着红色的唐装,严肃的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这是南城一中德高望重的老师,教书育人多年,见证了明玥与周自恒的青chūn。
“我没有想到,毕业晚会我吃了你们的喜糖,几年后,你们又请我来喝喜酒。”武老师比起几年前老了更多了,但记忆却没有衰退,浑浊的眼睛还有矍铄jīng光。
他甚至还记得周自恒写过一篇《明玥,我想对你说》,因为恰好珍藏,逢着婚宴,刚巧能作为贺礼——再没有什么比历经岁月依旧如初的qíng感更真挚,在场也没有任何一份礼物能与这篇作文相媲美。
花童捧着红绸,送上婚戒。
武老师也念起了结婚证词:“在收到你们证婚的邀请后,其实我想了也写了很多的文章。”武老师学富五车,文笔不俗,更写的一手毛笔字,“但我思来想去,觉得再没有比唐代诗人李白的《长gān行》,更能表qíng达意的了。”
“我在此,就借用这首长诗,作为你们的结婚证词。”武老师抖了抖袖口,他的身上印着许多喜字,喜庆的红色唐装衬得他面色红润,而他念诗,也是中气十足——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chuáng弄青梅。同居长gān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
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
八月蝴蝶huáng,双飞西园糙。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
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一首长诗穿越几近千年光yīn,而朝代变迁,沧海桑田,竟也能符合当下qíng景。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武老师望着眼前的两人,沉声开口:“周自恒,明玥,你们是否愿意结为夫妻,从此白头偕老,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他的话音落地,收到了肯定的回答,也收到了雷鸣般的掌声。
花童捧上婚戒,当周自恒将新的婚戒戴上明玥手上时,他的手上也戴着一圈指环。
明玥第一次戴上他的求婚戒指,没有旁人庆贺,第二次带上钻戒,只有灯光闪烁,而此时此刻,jiāo换婚戒之后,祝福与恭喜此起彼伏地响起。
明玥的手上涂着明红的丹蔻,戒指因为承载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意义而闪烁夺目。
周自恒终于忍不住,低头,抬起她的手指,亲吻她的戒指,当着宾客的面恭维她:“姑娘,跟了我,你眼光真好!”
而在此刻,明玥的一滴眼泪,也终于透过头纱,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这一滴眼泪很热,如同红烛落下的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