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明门外_作者:芳瓶十一(109)

  这天晚上杨满又碰到黑羽蓝翅,并且认定了是山上的那两只。

  那雀儿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看他,头歪着,双足轻点,似乎下一秒就要展翅。所以乍见欢喜之后,他又淡淡的惆怅,心悬着,怕它们又一去不回头。就这样jīng神抖擞的在梦里,醒来就十分疲惫。

  吃过早餐,杨满就看见了秋雁,两个人双双的憔悴。只是gān娘气色不见佳,人倒丰腴了些。浓紫的织锦夹袍,裁剪成直身的款式,长长的盖在脚面上,半遮半掩的露出鞋头的一朵绣金花。

  说来说起,到底是乔正僧戏弄了她,所以杨满心里酸酸的,眼神也软了,饱含qíng意的唤了她一声,“gān娘……”

  秋雁哪里还还绷得住,见到gān儿便落下泪来,马上的,鼻涕也忍不住了。她倒在杨满怀里,被搂的舒服了,便怎么也不肯撒手。一只膀子伸到后面,又抓衣服又箍腰,鼻涕眼泪全蹭上去,务必要将这个娇撒到彻底。

  或许是因为太熟悉了,两个人这么挨着,杨满马上就觉出一点不对头来。他闷声想了想,抬眼去看廖枯人。对方躲闪了一下,马上又把眼神挪回来。就在这点会心的默契里面,杨满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想想也实在诡异,不说秋雁的鸦片瘾,就算近年来淡了点,但她的年纪在那里。这究竟算不算好事,也得问她自己才知道了。

  秋雁问他在牢里苦不苦,吃的可好,有没有受欺负。杨满就一个劲的敷衍她。这件事移花接木的好,没人告诉她,她就还是稀里糊涂的,以为是抓共产党抓错了人。

  跟着gān儿子万事不cao心,这么多年都是少奶奶一样的日子。又不读书看报,听广播只听戏文。秋雁一把年纪,是越活越回去了。

  就因为她是这样的不jīng明,杨满很不放心她一个人生活。现在看来,好歹人是全须全脑的。其他的事嘛,假使秋雁不提,他也不会主动的去问。

  随后huáng鹤过来安顿他们,一人一间房,佣人老妈子若gān。秋雁置身在这奢靡的环境里,一声声的感叹,“少帅实在是大好人,能念旧qíng的都是好人。要是早遇上他了,我们娘俩也不用遭罪……”

  受人恩惠果然嘴短,秋雁看到huáng鹤都殷勤的不行,更不要说廖枯人了。一口一个少帅,绝口不提他的旧名。还有她随口提起的那些话头,自己从来也不解释。

  这些杨满都随她去了,只是免不了感叹,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gān娘还是没有历练够,竟然不知道这世上,哪里会有平白无故给你的好处。

  huáng鹤的安排,杨满的房间在二楼,紧挨着廖枯人卧室,又与书房相隔不远。只要是两边的门敞着,而且人又在那里,杨满少不得要跟他打个招呼,顺便聊上半天。他们偶尔叙叙旧,大多的时候还是会聊聊近事。

  秋雁的遭遇,廖枯人讲了个大概。无非就是遇上了上海人所谓的拆白党,骗光了她的钱,又bī她去借债。还真应了乔正僧说的那句话,“只要她没有被骗……”。她能找到廖枯人完全是凑巧,总算是运气没有用尽。

  至于她怀着身子的事,廖枯人没说,算是彼此的心照不宣。

  除此之外,还有他刚刚坐上委员会主席的事,这还是得益于吕斯芸的死。当然日本人没有罢休,一年后委员会解散,重新成立所谓的冀察政务委员会,这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至少眼下廖枯人是得势的。

  乔正僧的案子,总是听他说有点眉目了,但又讳莫如深的样子。杨满不敢bī得太紧,但心里又熬得难受。

  要知道廖枯人的皮靴是格外的沉重,纵使脚下放轻了,地板还是会被挤压,发出嘎吱的轻响。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藏匿行踪。经常杨满听到他的步子由远及近,最后停在门口,半响后又走了。

  其实搬出去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杨满手头仅有的钱,全部用来周旋这桩案子了。现在gān娘回来了,还得另拨她一笔零花。所以他的手头实在是局促,也只好厚着脸皮住下来。

  结果是谁也不会想到,也就一个来个月的时间,乔正僧自己出来了。什么案底都没有,清清白白,gāngān净净。对外称回乡了一趟,为的是祭祖和扫墓。这个说法很可以,因为马上的,清明就快到了。

  到底谁在帮忙,谁又真正出对了力,事qíng一了结,没人说得清。但是看乔正僧近来的动作,便很容易得出,这恐怕是他自己努力争取,或者说尽量妥协而来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