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没什么。只是你走的太急,乔先生都来不及找人。”
本来杨满随口一提,并没有探究的意思,但常妈好像对不住他似得,终于半遮半掩的说了出来。原来是挡不住自己的儿子媳妇上门拉关系,所以gān脆辞了工,好让他们死了这条心。
杨满听了有点诧异,“这,哪里至于……”
这时候响起刺耳的喇叭声,两个人就慌忙往边上靠,一面太阳旗擦身而过,飞快的远去了。
车子扬起的尘沙里,杨满忽然就兴味索然的,不想再多问了。
但常妈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要完完全全的倾诉出来。“你也别怪我,我知道乔先生也不好过,那他是大人物,他有办法的。我们没这个能耐,就图个平平安安,饭少吃一口都不要紧的。”
她生怕儿子真的靠上乔正僧,沾染了汉jian的坏名声。杨满简直不知道该这么回应她。他难免的觉得有点悲哀,但心里头泛起的那一点凉意,却也并不是针对常妈的。
常妈侧过脸去,紧了紧手里的提包。杨满照例要问一句现况,“那现在呢,你又找到事qíng了?”
“你也知道,这里好多洋人都走了。帮佣的事难找。我最近在工厂里做,工钱是少多了……”
她扬起脸来诉苦,但马上的,似乎也知道这没什么可抱怨的,于是就住了口。杨满自己能力有限,不敢胡乱的承诺什么。只能说遇到急难了,可以来找他,能帮的他尽量的帮。
这也并不算一句客套话,但常妈却讪讪的,并不做回应,只是摸出一个纸包来塞给他。随后qiáng笑着哈了哈腰,就走了。
纸包上印着义和兴茶食,里面装的却并不是店里的东西。是她自己做的猪油糕。
这还是上个月,常妈问有没有想吃的糖食点心,她可以顺道买了来。杨满就说要猪油赤豆糕。结果乔正僧听见了cha进来一句,天这么热,还吃那些油腻的?不如买点冰淇淋回来吃。
猪油糕原料简单,做工也不算繁复,是一道价廉的平民点心,也难怪乔正僧看不上。杨满想吃但也吃不完,于是就包好了拿去给吴丽环。
没想到的是,真正喜欢猪油糕的是项宝通。一指宽的方糕,茶也不灌一口,转眼就吞掉了三个。
吴丽环露出一点不解,“大热天的,吃这个腻不腻呀?”她肚子已经不小了,正是难受的时候,几乎闻不得味,所以站的远远的。
杨满望着吴丽环,就难免的想起秋雁来。
因为一见面项宝通告诉他,廖枯人带走了秋雁,这终于使他放下一颗心来。如果顺利生产的话,那她的孩子也该足月了。虽然并不是他的孩子,也没什么血缘。但这世上与他相gān的人寥寥,这孩子总算也是一个。
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妻子挺着肚子的身影被另一个男人凝视。项宝通咽下口里的吃食,抹抹嘴巴站起来,装作不经意的晃悠到杨满跟前,有意挡住他的视线。
“听说卫箐牺牲的时候你在场?”
一开始还有点听不真切,等真的回过神来,杨满几乎是一个激灵。
并非是不熟悉小荣的真名,而是几乎不敢面对这个话题。明知道这样太虚伪,但很多时候,杨满确实是一个乐于逃避的人。
“gān嘛说这个?”吴丽环发出质问来。只是反倒火上浇油,使得项宝通更加不依不饶。
杨满回答,“是。你认得他?”
锄jian会的组织松散,各有各的派别。他以为学生和流氓是混不到一起的。但没想到项宝通颇慷慨的回答,“当然,为了锄jian,他还入了我们天字会呢。”
尽管天字会已经七零八落,一半被剿一半被吞。但项宝通还是很不羁的,觉得不算rǔ没前辈。
兄弟义是小义,民族义才是大义。他竟然懂得说这样的话。
这也确实是义举,更多的应该是闻之慨然,但杨满却伤心的发问,“可他还是个学生吧。为什么这样危险的任务,要派他去?”
项宝通有点火大,回复他说,“换谁不一样,怎么着学生就金贵?”
也没有错的,总要有人去,总要有人牺牲。杨满听完不言语了,项宝通却还在喋喋不休的追着他问,“跟我说说当时怎么个qíng况。连杀两个,真他妈的过瘾!我都没想到……”
终于吴丽环凑了过来,挨着杨满说,“你们能不能别聊这个,就不觉得瘆得慌?这地方晚上又不能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