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样的话,乔正僧其实气急了的。但看到杨满脸红了,小鹿一样受惊的神色,他又生出一种难言的快意来。他差点没有心思吃饭了。
“gān娘她其实,也不是……”
杨满想说的是,其实秋雁也不是那么的不可理喻。这话乔正僧不信,他自己也不十分的信。但总可以试试,讲清楚了,他可以赡养她,只是不想再发生那样的关系了。
万一秋雁答应了,那就是皆大欢喜。如果她不肯的话……杨满想的是,这种事qíng总不能用qiáng,只要自己坚持了,秋雁也是没有办法的。
果然乔正僧料到他的主意,斩钉截铁的说,“我不信好好说话,她能善罢甘休。她要是懂事点,就不会跟着你来天津了。”
这件事qíng是乔正僧自己在后悔,当初不应该帮秋雁赎身。
“还有你……”乔正僧抓着烟指杨满,对他说,“对你我也放心不下,你的心肠太软。”
杨满心灰灰的,他不想跟乔正僧辩,说自己心肠硬得很。他只是在担心,秋雁一个人,能不能过得好。
曾经出去求学,他也离开过南京。但那时候秋雁还呆在小chūn楼,那是她熟悉的地方,没什么可说的。自从来到天津后,杨满就一直在照顾她了,当她的儿子也当她的丈夫。
乔正僧喝了几口汤,便把勺子放下了。
“与其担心她,不如想想你自己。你gān娘可是什么东西都没给你留下。”
其实秋雁没那么绝,她留了信息,也放了点钱在乔正僧这里。只是这些事qíng杨满统统不知道,因为没人告诉他。
要说杨满还有什么,那就是江南船厂的那笔股份。但这又是乔正僧的赠予,他并不想拿,更不要说卖掉换成现钱了。
杨满想了想说,“等过完年,我就去工厂开工。”
他说的是冶炼厂,但乔正僧却说,“那边我重新找人,你要帮我去管仙月林。”
乔正僧是这么个打算,杨满听得目瞠口呆。“为什么,又……”
赶在主菜上来之前,乔正僧猛吸了几口烟。“我也没办法,日本人托华商会找我谈,要入股联合公司。”
杨满问,“你答应了?”
“不答应怎么办?华商会的后台是政务委员会。”
拒绝不了,那么所谓的入股,无非就是障人眼目的qiáng取豪夺。杨满明白了乔正僧的意思,也就是说现在的煤矿还有冶炼厂,差不多已经不属于他了。
乔正僧正埋头吃饭,牛ròu被刀切开后,断口渗出一丝丝的血来。杨满知道他喜欢吃生一点的牛排,但从来没觉得这么触目惊心过。
日本在华的势力扩张的这么快,实在让人始料未及。
这么多年来,乔正僧在工业上总是不肯投入,这是不是他早就想到的结果?一种无奈又迷茫的qíng绪笼罩下来,杨满对自己总是不能理解对方,产生了一丝愧疚。他也举起刀叉来,也去切面前那块八分熟的牛ròu。
吃到一半,乔正僧丢了一把钥匙过来。“其实你也用不上它,常妈每天都在。不过我既然说了,那是你的家,我想,总还是应该给你一把钥匙。”
又是一把钥匙,在这个地方,真是奇妙的巧合。
杨满抓过来,放到衣服兜里,然后小声的问,“能不能别让小荣再跟着我了?”
乔正僧说,“只要你不乱跑。我可不想再应付一次失踪。”
这句话里,杨满听出他的疲惫来。声音放低了,显得轻飘飘的,很没有jīng神。或许这半年来,他真的备受压力?
乔正僧不是一个愿意倾诉的人。他的烦忧,也只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体会了。
杨满答应接手仙月林。吃完饭后,小荣开车,载着他俩一道去丽华大楼,乔正僧的办公室。
前两天促成解散华北军委会的亲日派被刺,所以街上正在戒严。警察随意拦住行人盘问,动不动就带走收押。
杨满转头去看乔正僧,发现他睁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养神。但等到他再探头去看窗外的时候,这人就过来把窗户摇上,又把帘子拉了。
这时候车后厢很暗了,两个人又靠的近,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杨满下意识的往后靠,但马上觉得不对,又悄悄的坐直了。乔正僧看在眼里,觉得好气又好笑,自然是无比的想亲他。只可惜车里还有第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