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铮没说话,正如他前些天的认识,负着那种出身带来的不公,童延仍想给自己杀出一个公平,是这孩子身上还剩下的骨。
但有了这条骨,依然不能否认童延被养歪的事实。
童延找公平的办法对别人可不太公平,而且甚至让人觉得没道理可讲。这孩子像什么?野shòu。
童延那些行为的本质是什么?
用全部力量守护自己窝里的同类,对外则是,想法设法地掠食。
周三,童延出院。除了腿还得打两周石膏,身上其他伤恢复得差不多了,脸上那条划伤血痂脱了,从眼尾到下巴有一长条平平的白痕,乍一看没什么,认真瞧还是能看出。大夫还是给他开了盒去疤药。
来接他的除了小田还有聂铮的司机。
小田办事挺利索,搬家的事儿一天就解决得漂漂亮亮,还把童艳艳弄得赞口不绝,前几天晚上,童延跟他妈通过电话,总之,童艳艳对新住处还挺满意,当然,他这番大费周章,童延估计他妈不满意也不能说出来。
在病房收拾的时候,叶琳琅的父亲来了,童延让小田和司机在外间等了会儿,把那天收到的一包钱还到叶父手上。
叶父推了半天,还是收下了。
童延知道自己需要钱,所以这钱还得有些ròu疼,但拿着更不慡,抓心挠肝地不慡。同样让他觉着拿着不慡的,还有聂铮砸到头上的那十万。
有病,真是有病。
可能怨念太大,上车一坐稳,童延嘀咕出了三个字:“我有病。”
小田一听忙着搭腔,“小童哥你好着呐,这腿过十来天就没事了,你就放心吧,脸上那伤也没事,我还想等你大红大紫沾沾光呐。”
听到有人奉承,童延心qíng微明媚了些,立刻笑出来,“你就扯吧。”
但这明媚里头又带着一股子蛋疼的忧伤,大红大紫,眼下真是chuī牛bī了。
就他这qíng况,按郑总监说的,混个十八线就是安全线到顶。
甘心吗?不甘。
真指望聂铮会给他担着?拉倒吧,小白花才有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就冲着被他得罪过那几回,聂铮不雪藏他就已经是格外施恩了。
自己闷声不语了好大一会儿,再回神时,车已经快进市区。
童延立刻对司机说,“哥,待会儿你就把我送到我家旧房子那吧,我回去取点东西,晚点,自己回新家。”
见小田要张嘴,急赶着补了句,“去拿点自己藏的东西。”
这算合qíng合理了吧,合qíng合理地不让人跟着。谁知司机一听呵呵笑,刚出马路口就打轮把车头转了一个向。
童延往窗外一看,“哥,你错方向了。”
司机从后视镜给他匆匆一瞥,十分慡朗地笑着说:“没错,去聂先生家。聂先生吩咐我,要是听见你提出回旧居,就直接把你带回去。”
童延懵了:“……!!?”
童延为什么回空出来的旧房子?原因再简单不过。他每次受丁点伤,童艳艳都哭天抢地塌了天似的,就他现在这瘸腿样,还不如在旧居空屋子里待几天等拆了石膏再回去,大家安生。
这想法没跟人说,打死他也没想到聂铮在这儿等着他。
二十分钟后,童延再次站在聂铮豪宅的庭院里。
司机帮他把行李提下车,他拄着拐杖傻愣愣地望着面前华丽雍容的小楼,这次感觉不是他第一次来时的艳羡,也不是前一次离开时的望着就觉气势压人。
而是……是什么呢?
楼上的窗子像是眼,门廊下大门像是张嘴,整栋楼都像是在得意洋洋地嘲讽他:你怎么又回来了?
简直屁话,他为什么又回来了,那得问聂铮。
如此一来,聂铮这天晚归,脚刚踏下车就看见门廊下站着一个人,跟童延第一次来的那晚一样。不一样的是,童延这次还拄着根拐杖。
见人都一瘸一拐地往自己这边来了,聂铮把脚步加大也加疾了些。
两人还隔几米远时,他听见童延叫了声:“聂先生。”
久违的聂先生。
聂铮嗯了声,略微放慢脚步,就着残障人士的速度一块儿往屋里去,垂眼看看童延的腿,“好些了?”
童延人还在往前蹭,眼睛一直狐疑地朝他看着,“好多了。”
上阶梯时,聂铮很有风度想要扶一把,可是童延笑了下,也没笑开,“不用。”接着就当着他的面,用拐杖撑着地,蹦跶几下,跳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