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少爷可能分了个假手_作者:初禾/初小禾(100)

  “谁说你生来就脏?”言晟眼底泛红,怒不可遏,“谁他妈说你生来就脏?季周行,你再这样子,我……”

  季周行被吼得不敢动弹,两眼空dòng,片刻后垂下眼睑,嘴角浮出极浅的释然。

  言晟烦他了,不要他了。

  也好,就该这样。

  过去的十年是个苦涩却美丽的梦,他与他最喜欢的人谈了一场漫长而艰辛的恋爱。

  他知足了。

  忽然,言晟又将他按进怀里,低沉的声音竟然带着几丝颤抖,毫无章法地敲击着他的耳膜与神经——

  “宝贝,你怎么就不能乖一些?你乖一些好不好!”

  他睁大了眼,颤声道:“你,你叫我……”

  言晟将他撑起来,深深地看向他的双眼。他屏住呼吸,目光穿越20年的光yīn,在言晟的瞳孔里,看到了10岁的自己。

  顾小苏的车祸发生在晚秋,离他的10岁生日不到一个月。

  顾小苏早早答应他,生日那天带他和殷叔叔一起过。

  “宝贝,开不开心?”

  “开心!”他扬起小脸,一双漂亮的眼睛亮如晨星。

  入秋之后,他每天用红笔在日历上画叉,掰着手指头数还有多少天过生日。

  然而倒计时在还剩23天时戛然而止。

  顾小苏死了,那个比父亲好千百倍的殷叔叔也死了。

  再也没有人笑着叫他“宝贝”,他再也不是任何人的宝贝。

  丧礼当天,他在灵堂嚎啕大哭。季长渊将他拉到灵堂外,猛力甩了他两巴掌,他几乎被打晕,右耳暂时xing失聪,坐在地上怔怔地睁着眼睛,想哭,却再也哭不出声。

  后来季长渊的勤务兵将他抱回家中,锁了一天一夜。

  黑夜降临时,他蜷缩在墙角,又饿又冷,害怕得浑身发抖。

  大人们都在灵堂忙碌,没有谁来看一看他。

  就连平时疼爱他的外祖父外祖母也因为痛失爱女,而遗忘了他。

  他将红肿的脸埋进膝盖,一边低声啜泣,一边喊着“妈妈”。

  顾小苏的遗体火化之后,季长渊回家住了一段时间,那半个月是他的噩梦。

  季长渊没有打他,只是给他看了几张车祸现场的照片。

  顾小苏和殷予崇的车与失控的货车相撞,遗体惨不忍睹。

  他那时还那么小,看到面目全非的母亲时,吓得惊声尖叫,几yù发狂。

  但季长渊根本不放过他,几乎每天都qiáng迫他看,然后将他一个人关在顾小苏的房间里。

  他开始整夜失眠,偶尔睡着,梦到的也是顾小苏和殷予崇的遗体。

  惊醒之时,眼前一片漆黑,好几次他甚至出现了幻觉,看见顾小苏站在chuáng边,鲜血淋淋。

  分不清是梦还是幻觉,他听见顾小苏哭着说:“宝贝,妈妈走了,你一个人怎么办啊?季长渊有没有打你?宝贝,妈妈好想你。”

  那年冬天,仲城下了一场很大的雪。10岁生日那天,他放学后没有回家,等所有人都离开,天渐渐黑下来,才从课桌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蛋糕,背着书包悄悄走上楼顶。

  他把蛋糕摆在地上,cha上10根蜡烛,挨个点燃,然后从书包里拿出各种各样的糖,分成三份,自己面前一份,对面两份。

  接着,他又拿出一个相框,对着照片里的人看了又看,软软地喊:“妈妈,今天我10岁了。”

  “你说我生日时,接我和殷叔叔一起过。你骗我。”

  “但是没有关系,我不生气。”

  “你们不来接我,我来接你们好了。”

  说完,他低下头,亲了亲照片,将相框放在对面的糖果边,叹了口气,“不过我没有殷叔叔的照片。妈妈,上次和殷叔叔去游乐园时,你怎么不给我们拍一张照片呢?”

  天空飘着雪,蜡烛被风chuī熄了几根。

  他很难过,将相框往左边挪了挪,放在两份糖果之间,“妈妈,你帮殷叔叔吃,好吗?”

  蜡烛全灭了,他只好再点一遍,正给自己唱着生日歌,蜡烛又灭了。

  他有些生气,一边点一边说:“等我唱完好不好!这是我最后一次过生日了!”

  他折腾了很久,固执地想唱完整首生日歌。

  天越来越黑,雪也越来越大,覆盖在他的蛋糕上,埋住了三份jīng心挑选的糖果。

  他冷得发抖,终于唱完生日歌时,蜡烛又熄了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