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折磨自己,连带孩子也会受苦。趁胎儿刚两个月,做人工流产对身体影响不会过大,不如……”
“我想留下它。”
阮小灵忽然开口。
这是从戚夜晟公寓里出来後,他主动说的第一句话。
盛筠佟微微停顿,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气。
“小灵。你老实告诉我,留下孩子,是不是因为……你爱上了戚夜晟?”
他趴在他怀里哭得肝肠寸断那刻,身子抖动如风中落叶,那哀伤与绝望的表情,是做不来假的。
倘若他的直觉没有错误,阮小灵已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戚夜晟,无意中听到他和戚夜晟在客厅中的拌嘴吵架,误解了一些什麽原则性的问题。
所以,他才不肯留在那个男人身边。
这个孩子有著强烈的自尊心,苦苦维护著他贫寒却不容分说的最後底线。
戚夜晟不会明白阮小灵敏感易受伤害的心理,只有他明白。只有他可以保护这个一碰即碎的小小人儿,和他肚子里不期而至的孩子。
但是他依然想要阮小灵亲口答复。
他,到底爱不爱那个对他强取豪夺的男人。
那句问话飘散在空中,迟迟得不到应有的响应。
病房中消毒水的气味浓郁,阮小灵手背上打著点滴,冰凉液体顺著透明管道一点点流入他虚软无力的身躯中。
冷,浸透骨髓的冷,不是来自身外,而是来自盛筠佟不容回避的那个尖锐问题。
冷得他的血液都像冻结了起来,仿佛听得到卡擦卡擦结冰的脆响。
沈重得可以称出重量的静默。
阮小灵在软枕上偏了偏头,一缕碎发拂过他秀气眉眼,落到洁白被褥上。
望著床边俊朗挺拔的男人,轻轻道:
“小灵没有爱过人。小灵生命中,以前从来只有阮霁哥哥,眼里心里,只希望阮霁哥哥康复,只想要看到他健健康康活下去。”他举了举被包扎住的手背,困难的抚上自己胸口,“──可是现在,小灵这里,只能记得起戚夜晟的面容,只能想起和他相处的一场又一场回忆,只能惦记著肚子里有他的血脉流动。盛院长,这就是爱情?爱情不应该是甜美温柔的吗,为何小灵想起他,只是痛得不想呼吸,不想睁眼看到现实呢?”
“爱一个人,如果不能获得等价公平的被爱的话,这份爱情就不该让它有见得天日的一天比较好吧?──至少,不会给他带来麻烦和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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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正是灯红酒绿,醉生梦死时。
顶级夜总会“天尽华都”的夜晚,一如既往充满权色、金钱、美酒、淫靡与情欲。
这两天情况与平常有些微不同,整个天尽华都,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只有一位客人。
所有值班的“公主”“少爷”,倾尽浑身解数,你方唱罢我登场,正竭力讨好舞池中央那位喝得烂醉如泥的包场客人。
出手阔绰,眉毛都不皱一下就能用大笔现金包下“天尽华都”三天三夜的专场演出和服务,这样的豪门大少不把还去把谁?
无怪乎就连送酒小弟都恨不得袒胸露乳,赤膊上阵去勾引那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了。
男人仰脖灌酒,一瓶接一瓶,看也不看酒瓶上的标签,不管红酒洋酒啤酒来者不拒。直喝得脚步踉跄,还撑著柜台拍桌喊加酒。
“戚董您喝慢点,这种喝法伤身啊……”
“小曼替您斟酒……啊呀呀您别急著抢过去啊我给您倒就是了~~~”
“坏死了,戚董您也睁眼看一下我们姐妹嘛……”
吴侬软语,莺莺燕燕,脂粉味和香水味充斥鼻端。
男人对酒的兴趣远比对女人的兴趣大,抱著酒瓶不撒手,倒到嘴里直到空了才摔到一旁,又去够下一瓶。
裘理陪在旁边,急得头上直冒汗,再三劝阻却被戚夜晟一把推开。
赤红著双眼冷道:“敢再来多我的事,明天就不用回戚氏上班了!”
“戚董您这又是何苦……”
被戚夜晟一瞪,裘理不敢再劝,心急如焚又无计可施,只能如热锅上蚂蚁团团乱转,一声接一声哀叹。
任凭酒量再好,几个小时下来不要命的吹瓶灌酒,男人的舌头也大了。
他眯缝著半开不阖的眼,失了商场上精明锐利,颠颠倒倒的咀嚼一个人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