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众_作者:常叁思(47)

2017-07-10 常叁思

  刘欢本来准备说“荣京现在是多事之秋”,但一想邵博闻根本看不上荣京,连忙刹住了嘴,急中生智地改口道:“打起来个个都成了神经病,我怕闹出人命,闻哥帮个忙。”

  当年刘欢带头倒戈,使他成了个光杆司令,站在副总经理的位置上,连2万块钱的支配权都没有。但凡邵博闻胸襟狭窄一点,这会儿完全可以冷眼旁观。

  然而正是因为有经验,他才比谁都明白,在qiáng拆的现场上人命真的可以是个玩笑,大家都不想,然而冲动加上意外,惨剧便说来就来。

  他匆匆回到教室,还没开口,就见虎子仰着头,毫无预兆的哭了起来。他哭起来也像常远,几乎没有声音,眼泪却滚滚而流,有种无声深处的伤心味道。

  “爸爸,我不想上学了,呜呜……我要跟你去工地。”虎子对独处有种qiáng烈的排斥感,尤其是邵博闻当众抛下他。

  邵博闻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养子,他听过很多议论,也记得早期那种害怕被抛弃的惶惶不安。

  所以比起因为劳累而对他时冷时热的养父母,永远都在窗口写作业的常远才是他的坐标,在所有的变数里,只有他是个定数。他一直看着这个小男孩,直到内心逐渐坚固。

  能言善辩的邵总卡了一秒,蹲下去将他抱了起来,颠了颠,好笑地哄道:“学得上,不过爸爸今天可以带你去开挖机。”

  挖机是儿童乐园新增的项目,几台微型的玩具挖掘机和一筐沙子,用cao纵杆将沙子舀了倒进筐里,5块钱10分钟/人,虎子对这个游戏乐此不彼,他以为是子承父业。

  他搂住邵博闻的脖子,现在对挖机没有一点兴趣,他只是不想一个人留在教室里。

  邵博闻也就是随口一说,他不知道拆迁现场上真的有4台挖掘机在作业,但即使知道他也不敢让虎子开,时间紧急,他把孩子送到了一期的工地上,分秒必争的走了。

  谢承和周绎灰头土脸的接过太子爷,两人左右手提溜着将他悬空吊着往项目办拎。拎到监理办公室门口,正逢常远要出去。

  “叫人,”谢承小幅度的提了提虎子,说:“常工这是要去哪儿?”

  虎子记得这个做得一手好作业的叔叔,将蜷起来的脚落了地,闷闷不乐地喊道:“远叔好。”

  常远怔了一下,回了句“你好”,不知道这孩子来这儿gān嘛,他急着要走,但也不方便透露,只说“出去一趟”,也脚不沾地的走了。

  他要去二期的拆迁现场,他拒绝了张立伟,不多久却接到了罗坤的电话。

  罗坤是他的顶头上司,同时也是张立伟的说客,不过人跟人的立场不同,说出来的道理也不一样,总监的说法他还可以接受。

  罗坤一直觉得常远细心足够,但是很被动,他的工作方式都是生拉硬扛,连同他这个人,都像缩在壳子里似的,不够有威慑力。他不知道这年青人在顾忌什么,但好在他还年轻,还有很长的人生来找自己的路。

  “小常啊,甲方毕竟是甲方,有要求也能满足的就答应他,你去不去,跟去了跟没去一样,这俩还是不一样的。你去看一眼,不要太靠近事中心,自己注意安全,有事儿只管给张立伟打电话,告诉他这场子你收拾不动,他不来,你让他找人来。”

  “还有,拆迁队都挺缺德的,钉子户再拧巴,说穿了还是弱势群体,等拆迁的铁了心要搞他们,他们才知道自己不堪一击。万一出了重大伤亡,查、审、拖的流程走下来,最后也只会扣到工期上来,对咱们管理也没什么好处。你去了要是见qíng况不对,还能尽早报个警。”

  茶馆里那个摔破头的小姑娘这几天一直在他心头盘旋,常远沉默下来,他见过足够多不平的事,最后都不了了之了。遭遇不平的普通人想问世界要公平,但往往得到的都是不甘心。

  ——

  拆迁之地是名副其实的废墟,入眼都是完全的破坏,仍在坚守的钉子户所在地很容易找,它立在灰白碎块的世界里,残余着一点建筑的痕迹。

  百米开外就能听见轰吵的动静,邵博闻还想往前走,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冲过来拦住了他,手里挥着电棍。

  “gān什么gān什么?没见门口cha着牌子,拆迁危险,不得随便进入吗?滚滚滚,赶紧走!”

  刘欢应该jiāo代过了,邵博闻亮了亮手机屏,界面是跟刘欢的通话记录:“我姓邵,刘欢让我过来看看,给你们孙凯打过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