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众_作者:常叁思(67)

2017-07-10 常叁思

  疯掉的岁月对池玫来说是一种解脱,街上的每个小男孩都是她的儿子,她抱着“他”夺路飞奔,将身后试图抢夺的人甩得老远,她的信念单一而且固执,就是带“他”回家。

  常远是她的救赎,他的到来让她原谅了一切,她去寺庙还愿、给偏远山区的联络人捐钱、对每个人都微笑,她心里满是感激,每次胎动都要向它保证,她再也不会让它置身到危险的环境里。

  她给他取名叫常远,希望他的人生很长,未来很远。

  或许是冥冥中对她丧子的补偿,常远很听话,他的童年和青chūn初期池玫都非常幸福,坏就坏在这个邵博闻身上。

  他从小就散漫得很,带着一群孩子上蹿下跳,树上、河边、屋顶,就没有他们不去的地方,他还总想把常远也带出去疯,池玫因此对他喜欢不起来,潜意识里她觉得这个男孩很危险,因为他那样自由——自由便是危险。

  等到常远上初中,在校的时间直线飙升,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终于跟邵博闻混到一起去了。

  不过那时她因为常远在校空闲下来,无所事事培养出了一点自己的小爱好,种得院子里百花齐放,街道上的妇女频频来讨教,她有了jiāo际圈,心态也好转了不少。

  知道他俩一起上、下学是因为学校门口有混混抢钱,还和颜悦色地对邵博闻道过谢,这种和平一直持续到高总生涯的开始。

  青少年的荷尔蒙开始躁动,心细如发的她发现了儿子看邵博闻的眼神不对,专注又向往,池玫以她专业的眼光看来,那是一种……看恋人才会有的目光。

  那时同xing恋还是国内十分敏感的话题,池玫专攻心理,心里虽然明白这不是病,但涉及到自己的儿子她还是慌了。当然,她抵触的并不是同xing或者邵博闻,她只是忽然意识到常远总有一天会离开她,以另一种方式。

  她开始隔离这两个太过年轻的少年,然而总有意外打乱她的期望,比如十年前的记忆障碍,比如此刻面前的邵博闻。

  池玫因为jīng神障碍,半辈子没被人这么责备过,作为母亲她也自以为没错,邵博闻噼里啪啦给她一顿数落,简直是qiáng词夺理。

  “我不想跟你做无谓的争执,咱们尽管各执一词,因为过了今天,我不打算再跟你有任、何接触。”

  池玫刻意加重了“任何”两个字,近乎冷酷地盯着对面:“有件事你不能否认,跟你分开后小远他恢复了,但当时我答应让你照顾他的时候,他的qíng况却一直在走下坡路。”

  潜台词不言而喻,她明面说着懒得争执,字里行间却还在攻击邵博闻:看,你和你的感qíng对他来说都是负担,现在你也离他远一点。

  邵博闻心里有些难过,却没有表现出来,他顶着一头酒渍,面不改色地取了湿巾擦脸,回望她的眼神十分镇定,他微微地笑了起来:“我不否认你的说法,事实的走向确实是这样,但说实话,我现在想通了,不愧疚这个了。”

  池玫脸色剧烈一变,下意识捏紧了手机,又听他继续道:“我当年照顾他,尽我所能了,就算换了别人也不会做得比更我好,这一点我对自己能jiāo待,其他人屁都没gān,谁他妈也别来比划我!”

  “我还真不怕被笑话,我在P19看见他清醒的时候,差点没蹦出泪来,我就屈居个第三好了,除了你和钟叔,这世上我最希望他好。看不见的人和事容易忘记吧,我举个例子,有了小远之后您就再没找过小远他哥,可是你看,我还在找他。”

  “别怪我说话刻薄,”邵博闻说话的时候特别平静:“阿姨,我心里记恨你。”

  没有你当年的劝说,我或许根本没有机会退缩。

  池玫瞬间想起了常远告诉她的结局,她眼神一颤,无法承受似的别开了目光。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不客气了,邵博闻站起来,觉得今天来一趟,吐个成年老槽也值了,他急着去见常远。

  池玫见他一言不合就要走,不由急得也站了起来,追了两步,话如平地一声雷起:“小远他忘了,可我没忘,当时他每天都在哀求你,让你不要离开他,可你还是走了。我记得你那个时候的样子,你总是很嫌弃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他……”

  邵博闻脚步一顿,背对着她的脸色霎时难看至极,这一点他特别讨厌池玫,她对行为和心理琢磨得太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