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君烈急切地问:“怎么样?”
十五师师长还活着,汇报道:“他们有船在巡逻。我们靠岸的时候,被击沉一条船,队伍没大损失,损失了战车。岸边工事筑得坚固,一直打到中午才突破。我看他们人多势众,深入进去硬拼,后继无力,于是下令往回撤,我们船不够,只上来一半人……”
阮君烈暗暗吐一口血,说:“剩下的人和船被俘虏了?”
十五师师长面带愧色,点点头,又说:“敌军主力在那边。撤退的时候,敌军派船追击我们,我们与他们缠斗一番,迷失了方向,回来得晚了……”
阮君烈忙说:“休息去吧。”
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脚步,回营休整。
阮君烈也回到宅邸,厨子烧了饭,但是他没有胃口吃,颓然坐在椅子上。
阮君烈想起过去,叶鸿生陪他下棋。被金生说破以后,叶鸿生似乎不再让着他。叶鸿生会一手进攻一手将重要的棋子后退,巧妙地掩护起来。阮君烈急着去吃他的棋子。经过一番搏杀,阮君烈总能如愿以偿,把叶鸿生的飞象或者重pào给吃掉。每当这个时候,叶鸿生就会朝阮君烈微笑一下,笑容带着一种无可奈何,好像在说“啊呀,还是让你赢了”。
阮君烈曾经怀疑,叶鸿生到底有没有让自己。事到如今,他百分之百确定,叶鸿生是故意的……阮君烈梗着嗓子,说不出话,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把叶鸿生剥皮抽筋!再打自己一顿!
阮君烈胸口起伏片刻,慢慢平复下来,恢复理智。
这一仗不会白打。阮君烈暗自思忖,双方的弹药消耗大半,队伍也有所损失。
曾经淡绿的山脉变得枯huáng,被pào火轰炸得坑坑洼洼。
阮君烈自知,剩下的弹药与储备有限,两军一旦动手就是决一生死。双方都不会妄动。这种qíng况还是有利于我军。一旦援军赶到,可以两面夹击叶鸿生。
阮君烈想清楚后,命令军队严加守备,看好叛军,别让他们跑掉。
七十三师也在山上紧盯着他们。
镇上的人几乎跑光。学校里有电话,被用作临时司令部,阮君烈每天去那办公。他向剿总通报了战场消息,又向国防部要求增援。剿总本来指望他缓解围困,结果阮君烈后院失火,打得不亦乐乎,只好叫他“务必牵制住敌匪”。国防部安抚他一番,也是这么讲。阮君烈听出来,怕是暂时没有援手,一肚子不满。
阮君烈将十五师的人喊来,问他们被围困的友军qíng形如何。
十五师的士兵回想一番,说:“敌军围得密集,看起来很吓人,但是他们pào火微弱,也没有空军部队协助作战。”
阮君烈放心一些,让队伍屯守在彭乡,牵制叛军,等待援军。
没想到他们一守就是大半个月。
深秋来临,气温骤降,阮君烈穿上军大衣,给士兵们发了棉袄。更棘手的是——食物快没有了。村民集体离开,留下的食物快要消耗殆尽。阮君烈有时会看到七十三师的士兵在远处捕鱼,在山上种菜,想必也是没有吃的,在自力更生。十五师的军人从来不肯种地,也不耐烦张网捕鱼。饿到这时节,他们也都开船捉鱼去。天气寒冷,鱼不容易捉。
阮君烈抓紧催国防部给补给。
一队飞机路过彭乡,扔下些包裹。飞行员分不清谁是守军谁是叛军,大致扔下去,两边都落了不少。阮君烈在地上看着,大骂“不长眼”。
不料第二天,扔到叶鸿生那边的包裹放回镇外,整齐地堆成一垛。
十五师的士兵检查过后,把东西领回来,欣喜地说:“是吃的。”
阮君烈心中诧异,看来叶鸿生留下子弹和棉袄,把食物送回来。阮君烈心里滋味难言,但是不要白不要,本来就是他们的。
包裹里有白面和粉条。阮君烈让士兵们吃,自己不吃,gān熬着,喝鱼汤。
等待让人烦恼,所幸战报一份份送来,战况喜人,赶去救援的友军已经取得了“碾庄大捷”、“潘塘大捷”,解围指日可待。阮君烈自毛孔散发出喜悦,等待友军突出重围,挥师会和,一起围困叛军,誓要打惨叶鸿生。
一日又一日,阮君烈从jīng神大振、胜券在握,逐渐变得焦躁不安,等得不耐烦。飞机上撒下报纸,上面刊登了剿总的消息,上面刊登了三个兵团指挥官的戎装像,声称他们已经胜利会师。阮君烈看着《中央日报》,心中越来越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