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羞涩地笑一下,说:“我姐姐上次写信,说她要生孩子,不知道生了没有。她之前生个男孩,这次想生个女孩。东西贵,我寄给她的钱不知收到没有……”
阮君烈心qíng复杂,鼓励他几句。
这名哨兵为司令站岗,频频走神,却受到夸奖。他很兴奋,眼睛里焕发出神采,立即站得笔挺的。
阮君烈知道,不管哨兵这一刻多么骄傲,在睡梦中,他依然会梦到家乡,梦到自己的亲姐妹,梦到她亲亲热热的面容。他从丰饶的巴蜀走出来,那里有数不清的鱼米,有亲人,有甜甘蔗;为了抗日救亡,他离开值得怀念的一切,加入国军。抗战胜利后,他想戴上镶金边的帽子,变成一个有出息的军官,依然跟着自己,希望有所成就。
阮君烈不清楚,是不是士兵心中厌烦了战争,但是阮君烈猜测,当他看到彭乡的山脉、水流、江面上的筏子时,他一定想起了他的家乡,还有他思念的人。
阮君烈一筹莫展,他不想认输。
只要十五师尚未溃散,他就有资本的。他还有机会。
他在等待。
第71章
阮君烈每天看战报,通过一切渠道收集信息。
战局瞬息万变,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发展,他在包围中,无法获得全面及时的qíng报,他寄希望于剿匪总部还有领袖的英明决策。共军行踪莫测,经常有真真假假的消息。
根据战报看,剿总已经将一支杂牌军丢给了第十三军,喂饱它,让它继续挣扎角力。阮君烈暗自感叹,将这一页翻过去,终于看到一个令他略微开心的消息——第二十八军被共军围住了!
第二十八军的司令曾和阮君烈互相祝福过,祝愿对方“早点被赤匪打死”。阮君烈虽然时运不济,但是想到对方这么快就要应验。
阮君烈冷笑一声。
人算不如天算。他早上刚看的战报,中午剿总就发来命令,要求第十二集团军余部务必出击,去救援第二十八军,拯友军于水火。
阮君烈接到军令,差点呕血。
剿总打来电话,催促他。
阮君烈不肯。
剿总手里没有兵,是光杆司令,只好叫国防部出面。国防部的人也压不住阮君烈,请总参谋长跟他说。总参谋长给阮君烈打电话,先是很客气,劝说他“施以援手”,帮助第二十八军突围,否则“战局越发艰难”。
阮君烈按捺下来,问:“敌军多少人?”
总参谋长迟疑一下,说:“敌军是主力部队……”
阮君烈心中一寒,看来有几十万人,他急切地问:“旁的部队呢?我的人不够,现在也没装甲!让我拿什么拼?”
除去落入叶鸿生手中的战车,阮君烈的装甲全给了另一个师,但是这个师游移在战场边缘,畏敌qíng绪厉害,无法有效作战。
总参谋长叹息着,告诉他目前华东战场上没有部队能调动起来,东边战线的兵团刚被剿灭,尚未发布消息。
阮君烈大声问:“华中方面呢?”
总参谋长告诉他:“一个军也调不过来。”
阮君烈被惊呆了,重复一句:“调不过来?”
华东战场陷入不可挽救的境地,华中区的国军部队依然迟迟不肯出动,作壁上观。因为正在华东苦战的全是嫡系部队,而华中剿总是桂系的天下。桂系国民党在抗战时期屡建功勋,打过名震中外的台儿庄战役,拥有一批能征善战的军人,但是他们和嫡系关系恶劣。
早在抗战之前,桂系和嫡系就在党内斗得不可开jiāo,一时形同水火。为了保家卫国,他们暂时放下恩怨。等打完日本人,大家决定一起打共军,但是分歧频出,怨恨又生。阮君烈想起他在南京的风闻,据说美国在暗中扶植桂系势力,意图倒蒋。
看来这一次,桂系人马铁了心,要袖手旁观,等着看嫡系的人被打死。
阮君烈一下心灰意冷到极点。他既恨美方从中作梗,又怨桂系无qíng。一场重大战役往往需要全局xing运作。倘若他们不援手,华东战区剩下的兵力无力扭转乾坤。
到这个地步,阮君烈的意志尚未崩溃,他的承受力变qiáng了。
阮君烈把声音放低,对总参谋长说:“长官,蒋公有没有考虑和谈?先斡旋一下。否则的话,打完我们什么都没了……”
总参谋长也低下声音,忧愁道:“别提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