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晚上,一老一少俩个人常坐在后廊上,喝着伏特加,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晃眼就是大半夜,在酒jīng的陪伴下,时间过得特别快。
“星空下,哪里不是家乡呢?”苏醒喃喃自语,咧着嘴笑,泪水淌满一脸。
老罗曼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也笑了,“你们中国人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天咱爷俩要一醉方休!”
能喝醉真好,就象老罗曼,喝高了,就哼个小曲,苏醒终于听出来他唱的是俄国民谣。苏醒不唱歌,也不会胡言乱语,他只是——喝不醉,就只能静悄悄地——流泪。
八月初的一天,一位不速之客来到了农场,那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美得像拉菲尔笔下的小天使,老罗曼见了她却非常紧张焦急,苏醒过后才知道这个叫娜塔丽的小女孩是老罗曼的孙女,放暑假后自己擅自离家前来探望祖父。
“要是雅克和达莉亚知道了可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当苏醒来到农场主屋,就看到老罗曼在厨房里兜圈子,嘴里不停地嘀嘀咕咕,而娜塔丽啃着一个苹果,若无其事地在看电视。
“罗曼,下午摘的糙莓已经装箱,是现在就运进城,还是等到明早?”苏醒奇怪地看着罗曼,他显得非常焦虑不安。
“辛,辛,你来了正好,这两天你帮我看着点娜塔丽,她叔叔尤里马上就赶来把她接走了。”老罗曼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眼巴巴地看着苏醒。老家伙实在不知道怎么和一个小姑娘相处。
“尤里叔叔要来了吗?”小姑娘从沙发上一下子跳下来,跑进了厨房,“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她开心地原地转了一个圈子。
苏醒迟疑地看着她,“罗曼,这……”他想推辞。
因为母亲工作的原因,苏醒一向善于和孩子们相处,可好像罗曼对这位小女孩非常紧张,他觉得责任太重大,还不如回到地里摘糙莓。
小女孩好奇地打量着他,“你是中国人?”
苏醒点点头,心想,她灰蓝色的大眼睛好似雨后的天空。
娜塔丽笑了,“我是娜塔丽?谢诺切夫斯基,很高兴认识你。”她小大人似的伸出手与苏醒相握。
“我是辛树,很荣幸。”苏醒觉得小家伙很友好。来到英国这些日子,苏醒并没有看到多少友善的面孔。
“告诉我关于龙,还有那种尾羽似缎带的鸟——”娜塔丽非常向往。
“——你是说:凤?”苏醒问她,也觉得有趣。
“对对,就是那种鸟,它和龙真的相爱吗?”小姑娘的眼里简直放出光来。
苏醒笑了,他很久没有这样开心地笑了,“如果我说‘不’,你会不会难过?”
就这样,苏醒和娜塔丽成了好朋友,少年们对人没有偏见和戒心,而苏醒又恰好有一颗赤子之心,娜塔丽好学,苏醒博学,正好一拍即合,俩人很投缘。
第三天傍晚,在农场的老谷仓,娜塔丽爬上顶棚,打开天窗,架起小型的天文望远镜观星,
“要是老罗曼知道你把他的宝贝搬到这里来了,准要发飙了。”苏醒忙着帮她调试。
娜塔丽咯咯笑着趴到望远镜前观望,“辛,你为什么离开家,来到这里?”
苏醒脸上的笑意慢慢凝固,“我没有家了,去哪里都行。”他看着兴致勃勃的娜塔丽,“你为什么离家出走呢?”
小女孩回过头来,做了个鬼脸,“我爸妈一天到晚就是忙着搞政治……”她猛地打住,“反正没人理会我,不如到爷爷这里来逛逛。”
苏醒在心里感叹,只有父母双全的孩子才可以如此任xing呀。
“你看到小熊座里的那颗北极星了吗?还有大熊座的那颗北斗星?”苏醒想起,在家乡的夏季夜空,常能看到这两个星座和那两颗大星。
就在苏醒指导娜塔丽搜寻那两个星座时,他忽然注意到有轻微的足音在屋顶上由远及近,苏醒的汗毛竖立,他本能地对娜塔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腰上一揽将她带至顶棚的屋角。黑暗中,苏醒似乎能够听到自己和娜塔丽紧张的心跳,那脚步声已经来到天窗附近,苏醒和娜塔丽都屏住了呼吸,他们齐齐仰头看上去,就见一个黑影透窗而入,月光也被挡住一瞬,顶棚里倏地陷入更沉的黑暗,哐当一声架在天窗下的望远镜已被踢翻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