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章堂主的眉头完全皱在一起,其他的还能拼一把,可日本人万一惹不好,以后都是事儿。钟来寿见有希望,多了些自信,连忙上前走了一步,慢悠悠的说道:“不信您尽管去试,可我先说好我得帮着卢二少爷,我要给自己留后路,他还信任我,万一你们再失手,我能有最后一步棋可走。我说过,别的我不喜欢管,我就想要我的东西。章堂主是明白人,凡事还是在自己地盘上最方便。”
章堂主又开始来回踱步,好长时间才停下来,哈哈的笑起来。
“行啊,小子,合着你这是把我装进去了,照这么说非按你的计划做不可啦?”
“不按也行,反正您想知道的我都告诉您,您先把东西还给我。他那边我最清楚,您要折在他手里,怪不得我事先没提醒您。”
章堂主沉吟了几分钟,忽然抬头盯着他,眼神yīn戾的吓人:“且按你说的办,不过要让我知道有半句不实,别说你的东西,到时候我送你也去陪你那个没把儿的太监老爹!”
钟来寿出了那栋小楼,连续跑了几条街,直到那楼远的没了影,才停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呵呵的穿着粗气,汗水跟bào雨似的顺着头发啪嗒啪嗒落在地上。这时才发现,腿软的不行,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抖,像筛子一样不听使唤。
完全走不了路,钟来寿索xing闭了眼,仰面倒在巷子旁边,这天的天格外的晴朗,透过两面墙的窄fèng,可以看到星河遥遥挂在天穹。
他想,若是换作卢约理定然不会láng狈成这个样子。他带着钱逃出北京的时候,他辗转在途中的时候,他一个人回到江兴宾馆却发现埋伏的时候,他刹那扑倒钟来寿替他挡下那颗子弹的时候,他乔装避过欧家耳目又冒着风险折回来寻找他们的时候,他明知王老爷子不会善罢甘休却只身前往的时候,他面对那么多险阻,却还总是一副胸有成竹从容不迫的样子。
钟来寿现在深深的觉得,他仰慕的他爱着的,就是这样的卢约理。他体会着他的变化,从起初拒人于千里之外,到现在习惯的勾着那样的微笑,在危急时刻还不忘与他玩笑,让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
他是这么的依赖他想念他,以至于让他不敢想象有一天让他知道自己是如此的欺骗他,离开他,自己还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此刻,他特别的想他,手摸上膛前那颗奇形的铁块,有两行泪顺着眼角和头发落在脑后的土里,消失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兴许他睡着了,兴许只是睁着眼睛回忆了些许事。钟来寿重新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整个城市万籁俱寂,只有各种虫子的叫声。
摸摸肚子,很饿,想也不会有什么餐馆饭店还开着门,绕回家再去找卢约理远了些。
钟来寿顺着大路走,心里正愁着,就遇见个卖豆花的摊贩,推着个小车收摊回家。他上去问,果然还剩了些,卖豆花推车的大爷很好说话,也不嫌晚,欣然的把最后一碗盛得满满的,又撒足了榨菜辣油和酱汁,给他。
钟来寿美美的吃完,大爷找了他好些零钱,跟他道了别,他揣进裤兜里,觉得十分满足,拍拍肚子,照记忆摸到卢约理住的院子。
时间刚刚好,轮值的那个看门人睡得正酣,钟来寿依照约定蹲在墙垛上学猫叫,不一会儿卢约理的门房咔哒开了,虚掩着晾在那。他利索的溜下墙,钻到了屋里去。
一双大手预料中的在黑暗中环住他,把他紧紧的揉怀里,他也贪恋那份温暖,热烈的回应着。
卢约理是很懂得适度的人,一直都十分珍爱钟来寿的身体,这次与上次时隔不久,两个人只是用手互相慰藉过后,就双双靠在一起,腻在一处聊天。
钟来寿兴致勃勃的跟他讲了这些日子,生意上的突然转机,他们又是怎样愉快的敲定了下批货的时间。他恬着脸说话,就想个等待表扬的孩子,全然把在青帮受到的惊吓抛诸脑后。
卢约理一直紧紧的环着他,微笑的看着他说那些事,静静的享受对方身上那股浓浓的奶油香气,心已然飘出了禁锢的房间。
两人被这个小小的胜利冲得有些昏头,都忘了时间,等猛然想起的时候,已经快到五点钟了。钟来寿才匆匆理好了衣服,准备离开。
卢约理将门开出fèng观察的时候,回过头,就着天光看见他额上的青,问道:“额头上怎么有块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