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冰砂青花碗_作者:腐乳白菜(53)

  “二少爷,咱知道您有qíng有义,那孩子帮过咱们卢家,真要是落难,咱们就厚葬他,带进卢家的祠堂天天烧香供着都行,但您不能去,您去了说不定也是白搭一条人命。再说了,都照您的意思,卢家的家业从北平移出来做别的生意,您就这么扔着生意不管,回头也没法跟死去的老爷jiāo代不是?”

  一口气听晋子说了许多话,卢约理的脑袋冷静了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的是有道理,又不知道他在南京哪里,找到也未必就能一起全身而退,但还禁不住心中一片空dàngdàng,闷得难受。

  “你说的对。”卢约理拍了拍晋子,“帮我把行李送回宾馆,我想在江边上chuīchuī风,过会我自己叫车回去。”

  晋子知道二少爷做事有度,既然明了其中利害,就不会乱来,便撇下他驱车离开。

  钟来寿摸了摸身上的钱袋,已经瘪的可怜了,他咽下了口水,决定省这一顿晚餐。

  那天,国瑞大酒店没有找到人,钟来寿又在南京找了时日,身上带的钱眼看就要见了低,但货船卸货的工头嫌他瘦,不收他做工,其他的活他也不懂得怎么做。他思前想后,好在还有周大哥汉口的地址,他即便不能帮着找人,帮着找份工做着维持一下也是好的。

  于是用所剩不多的钱,买了船票,逆着江水一路西行。

  一声鸣笛,船上的水手推开下等舱的门,歪着头扇了扇眼前的空气,捏着鼻子冲里面鸽子笼般的chuáng位喊道:“武昌的,汉口的,船要靠岸了啊!”

  钟来寿搞不清状况,拉住那水手。

  “这位大哥,下了船就是汉口么?”

  水手嗤笑了一声,“兄弟,汉口在江北,咱们不停那儿,你下了船转个渡轮就能过去。”

  “哦。”

  不巧的是,渡江的船都歇了,看样子钟来寿要在码头熬上一夜。

  晚上的风湿冷湿冷的,他饿的胃有些抽搐,顺着江边无所事事的闲逛,走动走动还可以暖些,有意无意的踩住一份顺着风飞过来的报纸打发时间,斗大的标题却让他不自觉的伸手将它捡了起来。

  冬日里圆月照的一顶苍穹空dàngdàng的,江面上波光粼粼,把映下的月影拉的长长的,切的碎碎的,犹如彼此的心。

  月光下铅灰色的字更显惨淡:“日军侵沪,弹袭南京。”

  脚步停不下来,机械的继续挪动,目光和豆大的眼泪都落在报纸上移不开,洇出淡huáng色的圆点。以至于他恍恍惚惚撞在什么人身上,也都没有觉得疼。

  撞击让那两个人都又弹出一小段距离。

  报纸象脱了线的风筝,顺着风飞舞着坠向一侧的江面。

  钟来寿嘴大大的张着,抬起头,眼睑下还挂着两行清泪,望着对面同样惊异的表qíng,时间仿佛停滞了,世界不停的旋转,悲来的突然,喜来的也突然。

  钟来寿愣了半晌,惊觉自己有些失态,忙用袖管擦了擦眼泪。

  “对不起……我……刚刚……以为卢少爷还在南京被……被……”

  果然是看到了纸条追随而来,卢约理不知为何心中骤然暖了起来,向面前的人走了一步,还明知故问:“你是来找我的?”

  钟来寿头摇摇头,想了片刻又点点头,悄悄的向后磨了一步。

  “我原本……没想到……”

  卢约理又向前走了步。“gān嘛躲那么远,我哪里可怕么?”

  “不是……”钟来寿向后退了一半的腿僵在原地,涨红的脸压在黑暗处,声音也越来越低,“我这一个多月都在船上……没有洗澡……还跟他们挤在一处,惹了一身虱子……”

  话说到一半,卢约理已经上前环住他,曾经隐隐喜欢的薄荷味道充斥到四周。

  “既然来了,今后就跟着我吧。”

  拥抱不算紧,暖暖的围着他,钟来寿抬眼看了看路灯下逆光的脸,脸上满溢温柔。

  “卢少爷……?”

  “叫我约理。”

  冬日里江风chuī过,钟来寿头一次觉得,冰块也能比从不上冻的长江水暖和许多。

  晋子打点好行李,叫宾馆备下了餐点,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卢约理回来,也是十分着急。正坐立不安的时候,不但人回来,还带了个瘦瘦小小的少年,立刻就明白过来发生的事。